水毅冷面寡言,面对妻子似有若无的抱怨,如今更是答不上话。
他有心弥补因为天南地北的出差而缺少的陪伴。
饭后去洗了碗筷,水毅就带着两个孩子到一边玩,让楚玉兰有时间听着收音机织毛线。
说是玩,可水毅本就是不苟言笑的性格,也不会逗孩子,实际上就是在看管着,避免两个孩子磕着碰着。
小鹊两岁了,还不会走路,下肢力量不足,偶尔能够站立起来,但不会迈开腿,所以只在地上爬来爬去。
怕他们摔倒了疼,地上铺了一层厚毛毯,加上秋末了穿厚夹袄,鼓胀胀,小鹊爬起来都踉跄,那么圆滚滚的一只。
小川拉起他,“哥哥,走、走路。”
小鹊顺着他的力气,站起来。
他不会自己迈步子,要小川带着慢慢地像蜗牛一样。
蹒跚学步。
水毅才一分神的功夫,就听见了弱弱的呼喊声,是小鹊会说话吐字了,短促细微的声音:“爸、爸爸……”
他一看,两个孩子刚刚绊倒,摔作了一团。
小鹊被压在底下,呜呜喊人,“爸爸……”
水毅赶紧把两个孩子分开,扶起来,拍一拍衣裤。
楚玉兰听见动静,走过来,“不是让你好好看着孩子?”
水毅平素那张平静的脸上也掩饰不住喜色,“玉兰,小鹊会说话了!”
楚玉兰高兴得忘了原本的事情,把小鹊抱起来,“我们小鹊会说话了?再说一声?”
“咿呀。”厚棉袄里圆鼓鼓的幼儿,撒娇似的紧紧抱住她,“妈、妈妈。”
弟弟凑上来,要教哥哥说话,不断地重复自己的名字:“小川、小川、小川……”
在母亲怀抱里的小鹊,看了看弟弟,还记得自己刚刚差点被压扁,慢慢吐字:“坏。”
小川,坏。
………
水川不坏。
他会带着哥哥玩。
做什么事情都要带着哥哥。
睡觉要带着,吃饭要一起,听广播、看小人书要一起。
但偶尔也有叛逆的时候,他四岁的时候,突然不愿意喊水鹊喊哥哥了。
因为水川发现,他比哥哥高了半个头。
他喊,小鹊、小鹊、小鹊。
小鹊,好。
有时候也喊,宝宝、宝宝、宝宝。
水川听别人家都这么喊孩子的。
他比水鹊高了半个头,那么水鹊就是宝宝。
他们四岁了,快要上幼儿园了,送进幼儿园里能直接上中班。
外婆要回乡里料理田地,没功夫再留海城里照管他们。
水鹊和水川就这样被送进了大院的附属幼儿园。
去年水鹊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外婆找了个算命先生,听说这几年尤为关键,容易夭折,要把这样的娇儿扮作女儿来养,好叫阎王爷分不清,花了眼,没法勾了魂魄离开人间。
楚玉兰心焦得要烂了,当然是死马当活马医,什么也试一试。
把水鹊的名字、生辰八字写红条挂到城南菩萨庙的老树上,当成是菩萨名下寄养。
往后给水鹊做衣服,都挑了粉啊白啊的颜色,连毛衣领都缝的是小花边。
两兄弟再也不能混着衣服穿了。
水鹊头发长了一点,落在肩头,乌黑细软。
他五官还没长开,唇红齿白,格外秀气,又穿了有小花边的红毛衣,瞧上去就是个小女儿。
幼儿园里的小伙伴,就是这么以为的。
他们一起玩,却不再玩什么打弹弓、玩手枪之类的了。
有小朋友提议:“那不如我们玩扮家家酒吧?”
“好!就玩上次那个!”另一个小朋友道,“上次是你当总司令,要我演间谍,这次我要当总司令!”
他戴着绿军帽,把木头玩具手枪往腰间一插兜,挺起胸膛,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