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离,阿离,注定是要离开的人的。

姜晚心有答案,却并未开口,只是安静等待老者的后文。

“当初与魔族的恶战几乎叫老朽葬送性命,万幸遇到卫离,老朽才有了活下去的念想。但年年岁岁过去,风中残烛也无法再苦苦支撑,为他取名为离,也是希望他能够毫无牵挂地离开,走向他自己的前程,不再为我所牵绊。”

老者有些不好意思:“说来奇怪,当初捡到阿离,就觉得……他注定是要有不凡的人生的,因此总害怕将他所托非人。直到今日瞧见两位凛苍派的仙人,我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他说得含蓄,但这般一提,便是恳求楚栖寒带走卫离的意思了。

楚栖寒并未立马答应,只道:“寻仙一途,没有回头路,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意愿。不然,问道梯这一关,他也难过的。”

老者起身,又要朝着楚栖寒深深鞠礼,感激道:“老朽定会好好嘱咐他的。阿离是个好孩子,就是贪玩了些,仙人……仙人莫要嫌弃他。”

直到这时楚栖寒才露出格外和煦的笑容,像是迎接故人般,缓缓道:“我自是知晓,他是个好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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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执意留两人在此处留宿,考虑到带走卫离之事悬而未决,楚栖寒和姜晚便都答应下来。

夜晚的时候,玩了一天的卫离已经困了,被老者在屋内哄着入睡,烛火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打在油纸窗上,像人间闹市中常见的剪画一般。

楚栖寒很是悠闲地煮了酒,与姜晚坐在院内尚未抽芽的古树下,互相依偎着看小炉慢沸。修士的灵敏五感让他们都听见老者对卫离的殷殷教诲,孩童懵懂应下老人嘱咐的话,又娇憨地开始央求他讲些江湖故事来听。

于是姜晚也津津有味地听起那些似真非假的江湖故事来。

楚栖寒见她听得入神,轻笑着替她将酒温上,又递了蜜饯给她,矜矜业业地替她张罗。

等到姜晚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手里又是热酒,又是橘子,面前还有一小碟剥好的瓜子,吃食足够她听完一百场夜话。

她忍不住觉得好笑,侧头靠在楚栖寒的肩上,舒适地叹了口气:“好似两世以来,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慢了些。”

以前紧绷着的一根弦被无限延长松散,现如今光是坐着什么都不再牵挂,反而有些不习惯。

楚栖寒听后忍不住笑着赞同:“以往事情总是一桩接着一桩,但今后便都是漫长的好日子,晚晚想做什么,师尊都陪你去做。”

姜晚一听便来了兴趣,微微仰头,透过漆黑光秃的枝桠去瞧漫天星辰,眼睛亮亮的:“我想做的事情可多啦!我想去吃人间的各种美食,去看天底下各种美景。对了,如今你我都已经飞升,那还可以去别的世界看看,我倒要瞧一瞧,这万千世界到底有何不同。”

楚栖寒一一应允,听她絮絮叨叨念着,自己竟然也越发期待起来。他心中喜悦抑制不住,干脆搂紧姜晚腰肢,带着她重重躺倒在古树虬结的根茎之间,将那漫天繁星尽收眼底。

姜晚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紧攥着楚栖寒的衣襟,惊魂未定地睁大眼睛:“师尊,这可不符合修士的礼仪尊雅吧?”

楚栖寒倒是自得:“若要畅快活这一世,那可就必须得与礼仪尊雅诀别了。”

他眉眼微微眯起,露出点只有在幻境中姜晚才见过的落拓神色,姜晚看得稀奇,便将下巴搁在楚栖寒肩窝处,饶有兴趣地去瞧他的面容。

“我现在才算明白了,苍生大义便是师尊的枷锁,如今一旦被卸下,才发觉师尊的妖孽尾巴快要露出来。”

楚栖寒听得开怀笑出声来:“既然被晚晚说是妖,总要做点异事才算对得起晚晚的评价。”

姜晚挑眉,期待地瞧着他,看这人还能变出什么戏法,而后就见楚栖寒缓缓抬手,清脆一个响指后,两人头顶如同夜空裂纹般的枯枝簌簌微动,顷刻之间绽放出无数皎洁莹润的花簇来。

姜晚故意挑刺道:“师尊每次都是同样的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