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邕京城都十分热闹，环城泷河上粼粼闪着光，数不清的游船画舫飘荡着水波上，华灯溢彩。

生活在邕京城中的百姓或许永远不知道今年的丹阳城死了多少人。

春节，张灯结彩，披红挂绿，格外热闹。

谢缓收回视线，终于又看向出声询问的崔良，说道：“除夕佳节，怎么不算是天赐良机呢？”

此话一出，崔良等一众汉子皆精神抖擞，一个个甚至回房拿了兵器。

林青鸿抱拳行了礼，铿锵有力道：“公子，将军派我来知会您一声，她已经点好兵，只等您一声令下了！”

*

大招皇宫。

崇阁巍峨，层台累榭，每一步都能瞧见辉煌的红墙绿瓦。细碎的月光落在琉璃碧檐上，像一层覆盖上去的雪，闪着炫目的光彩。

桂殿兰宫坐落其中，银屏金屋更显奢靡。

金殿内吹竹调丝，舞姬长袖作伴，在场皇族贵胄都慵懒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全都喝得迷醉。

十八根金龙环绕的梁柱支撑起飞檐枓栱，龙头利爪的影子倒映在金玉砖铺成的地面上，形状扭曲，不似龙，更像一条条歪七扭八缠在一起的巨大怪兽。

那位曾经睥睨天下的帝王坐在最高处的龙椅上，观他眉眼，隐隐还能看出年轻时的俊朗模样。但长年的锦衣玉食将他养得肥重，就连龙袍也大了一圈。

皇后倒是徐娘半老的模样，此刻正端庄地坐在皇帝旁边。

皇帝侧头看她一眼，忽然问道：“贵妃今日为何没有赴宴？”

皇后微微扭头，垂眸朝向招帝，神态端雅，但细看她神色，还是能看出她眉间愁容不展。

太子相里迎是她独子，如今死在大祁，她自然伤痛万分，过了好几个月还不能平复丧子之痛。

她说道：“贵妃的胎不稳，太医嘱咐她卧床静养，所以今日的夜宴她没有来。”

听了这话，招帝才了然地点点头。

贵妃这孩子来得太突然了，打了招帝一个措手不及。

他心里矛盾，一方面害怕这一胎生下来又是皇子，引得外戚又有了倚仗；一方面是他今年确实失了两个儿子，到底有些难过，骤然得了这个消息还是欣喜的。

想到这儿，他晃了晃捏在手里的翡翠珠串，突然抬手敲了桌子两下，对着随侍身旁的大太监说道：“孙德茂，把这盘菜赐给徐。”

他指的是一盘五辛盘，辛谐新，是除夕夜赐菜常赐的春盘。

但就此刻而言，谁也不知道这个“辛”，指的是辛苦、辛劳，还是悲辛？

大太监孙德茂得了令，笑着点头，应声后双手端起菜盘朝下走了去，再交给底下太监出去送菜。

孙德茂是招帝的随身内监，从他还是皇子时就跟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日待在一处，竟连身形也越发相似，这大太监也是个圆乎身材。

这事儿过后，殿内又欢乐起来，招帝歪斜着身子倚在龙椅上，笑眯眯看着殿内跳舞的女子们。

个个年轻。

他没了两个儿子，这些时日总想着要添回来，但奈何除了贵妃，后宫的其他女人都不中用。

正想着，殿外突然传来吵闹的声音，有太监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凄厉的喊声传进大殿，吓坏了一众乐姬，丝竹管弦声戛然而止。

招帝大怒，厉声呵斥道：“放肆！今天是什么日子？！这又是什么地方，由得你大呼小喝？！孙德茂，看看，你调教的宫人！”

垂首立在招帝身后的孙德茂立即跪下，嘴里喊着饶命、息怒，扭头又望向那连滚带爬的小太监。

小太监与他的眼神对视一刻，又飞快移开，紧接着哭嚎道：“陛下！大事不好了！护国公反了！”

招帝先是一愣，下一刻又立刻坐直身体，瞪大了一双眼睛看向跪在殿中的小太监，声音吼得都要劈叉了。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