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谈话结束了,他也吃完了早餐,便放下餐具,站起来同陈家树道别。
陈家树没有挽留。
孟负山走时朝浴缸处看了一眼,晨晨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一缸死水,动也不动。
他出了房间,站在走廊。
走廊里没有人,四下里只有挂在墙上的画和兽首,以僵板空洞的目光跟随着他,注视着他。
他回想着自己和陈家树的对话。
我的猜测应该没错。
只要有纪询在,他就不会让犯人简简单单就逃过。
但说不通……
既然柳先生已经被盯住了,为什么柳先生不暂时蛰伏,反而主动和陈家树接触,和陈家树合作?
合作生意都是为了钱。
柳先生还缺钱吗?
柳先生不缺。
不缺钱,也不缺权。
他是这座船上的无冕之王,所有上了船的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下,那个入口狭小而肚子极宽的大厅,就像一个口袋,站立在入口处的柳先生,那黯黯的一道影子,则像是这个口袋的抽绳……
抽绳抽紧,要人死;抽绳放松,要人疯……
一道灵感如同电流,突地蹿过孟负山的后脑勺!
被警方盯梢的情况下,以任何正常人的正常思维,都会选择暂避锋芒。
柳先生当然也有正常的思维。
那么他迫切地同陈家树合作的原因就很可能是――
祸水东引,金蝉脱壳!
他想要让势力根植宁市,同样搞走私生意的陈家树,成为自己的替罪羔羊!
第二零四章 孟负山依然,询因等待中。
没有错……!
全都说通了,柳先生的目的,100%就是借陈家树而脱身!
他与陈家树合作的,不止是陈家树的生意,陈家树的航道,还是陈家树的命!
因为只有死人,才能在关键时刻闭上嘴巴,不乱说话引发更多的问题。
理清了前后的孟负山先是激动,但激动马上冷却。
他更缜密地思考着眼前一切:
柳先生布置的这一计划,固然阴毒,但有个无可避免的漏洞……
至于陈家树,我去告诉他这些……不,没有必要……陈家树不会相信的……我也拿不出证据证明我的推理,我所有的推理,都建立在我对纪询的信任之下……
“咔嚓。”
背后的门打开。
走廊上久久徘徊的孟负山转回头,看见陈家树的房门打开。
从门里先走出来一个女人,是晨晨;接着又走出来一个男人,是阿宾。
陈家树要休息了,阿宾送晨晨出来。
走在前头的女人出门时脚尖被地毯绊了一下,趔趄差点摔倒,身后的阿宾及时抓住对方的胳膊,将人扶住。
穿白裙子的女人有头黑亮的长发,长发之下,是张白净小巧的脸蛋,或许是置身船只,久未晒太阳的缘故,她的皮肤有种透明的感觉,脸颊底下,脖子部位,青色的血管隐隐可见,像是蝉的翅膀,伶仃脆弱。
但主人的外形与其性格,似乎并不相似。
孟负山看着被扶稳的晨晨直接将手臂从阿宾掌心拽出,一句道谢也没有,一手按着墙壁,径自往前。
她行动不便,宛如盲人……
为什么这里的每个女人都要眼蒙绸带?
某个想法自孟负山脑海深处浮现,他不寒而栗。
这时阿宾看见孟负山,他对孟负山淡淡点头,转身回去。陈家树房间的门重新被关上,这道合拢的门,昭示了一个真谛――谁是自己人,谁是外人。
每个人都有其信任之人。
我信任纪询,陈家树信任阿宾。
想要说服陈家树不和柳先生合作,必须先行说服阿宾,让阿宾影响陈家树。
然而阿宾不过是一块没有思想的盾牌,盾牌怎么会去影响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