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浑浑噩噩,脑中的渴求更多是逃离而非自尽。
可即便是那样高的防线,还是被怀孕的事实击垮了。
人类能承受的东西绝对是有限度的。
哗啦哗啦。
药片撞击着瓶身,发出些微钝感的摇晃声。
——我已经到极限了。
掌心药物大量堆积,雪白药片从手掌边缘滑落,断线的珠子一样,哗啦啦地错落掉在地上。
我拿起水杯,吞下它们。
意识断开之前,隐约听见谁颤抖的声音,谁从门外近处冲进来,摇晃着我的脑袋,拼命对谁拨出电话。
没有必要呀。
尽管如此。
也无所谓了。
*
手臂垂在床边,白色药瓶倾倒。
黑色长发凌乱散开,容色是似雪般的白。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大量药物混乱洒落,耳边听见什么从掌心滑落,错落掉下地面的声音。
人偶般的女性轻轻张开眼,在无尽的跌碎的日光中,恍惚地、对他微笑了一瞬。
仿佛心脏被瞄准刺穿。
无比清晰的僭越念头,直到即将失去的一刻,才真正从心底蔓延疯长。
*
“……人?”
有没有人——
沉重的黑暗覆压身体。
“…铃……夫、…!”
谁来——
要喘不过气了。
好痛苦、好痛苦。
要死掉了。
“能……吗?……人!醒一醒!”
好可怕,快被扯下去了,即将被吞没了,即将被撕毁了,我要……
“铃奈夫人!您能听见吗?!醒一醒…!”
似曾相识的对话、奇异的既视感包裹全身,谁的手指握住我的手,最后一句话突破水面,而那个人潜入水中,拉住了我。
意识陡然明晰。
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手臂颤抖不已,攀上不知是谁、莫名熟悉的异性的肩。
女性轻而微沙的声音、陌生的震颤声带。
“不要走。”
将我从噩梦与死亡中拉扯出来的异性,似乎微不可查地僵住了。
“夫人?”他的声音轻轻的,“我不是…”
声音好像很不安。原本想回答没关系。然而睁开眼睛、望向他的时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大脑一片空白。
“…?”
哪里不对。
眼前是浅色眼睛的异性,发顶是雪白的天花板,金绿色的窗帘紧紧拉上,看不清窗外景色。暖黄灯光洒落,床边摆着桌椅,地上似乎有行囊一类的东西。
青年坐在床边椅子,担忧地握着我的手。
不如说哪里都不对。
“抱歉……”唇色咬出渗血的嫣红,不安从胸口蔓延。手指不自觉挣扎一瞬,身体自顾向后蜷缩。
“您是…?”
……
忘记的并不仅是青年的名字,还有我自己的。
脑中一片茫茫的雪白。
叫做浅野的青年告诉我,我是他所侍奉的主人家的夫人,因为和主人产生矛盾,想要过平静的生活,才来到异国他乡散心。
……毫无疑问全是谎言。
我的记忆完全消失了。
什么样的夫妻矛盾会造成这么大的后果?即便是家庭暴力,也很难有这样完全的记忆清除效果。
不安与陌生。
胸口似乎还残留黑暗中挣扎的痛苦。
我咬住下唇,蜷在床边的角落,抬眸静静地看着他。
青年露出困扰的、隐隐有些苦涩的表情,停顿片刻,终于绞尽脑汁地又编出一个理由。
——因为您怀孕了,组长也认为您需要静养。
听到关键词的身体应激般轻颤,许久之后,才慢慢恢复思考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