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照临在他身后念了一句佛号相送,乔清声望着无觉的背影,脸上有强留之意,却被李照临及时拦下,朝他摇了摇头。

地狱亦莲台·下

两人离开地牢时,李照临问乔清声,可否答应他将此处掩埋掉。

乔清声点头道好,李照临笑了笑,目光却有些凄楚。

他忆起当年与方圆大师谈禅时,这位半师半友的高僧笑着与他辩论佛家极乐与道门太虚的不同。方圆说,僧人能否到达极乐,在心,道士能否返还太虚,在人。

我心在极乐,即使人在地狱也极乐,你人在牢笼,即使心有太虚也难登天。

李照临仍清晰的记着方圆的这句话,以及他写下那四句佛偈,送给他时的神情。他看着自己,目光里有年长者的经世豁达与僧人独有的悲悯。

那时他正少年,刚刚在掷象会上拔得魁首,拿到了镇国寺奉上的一羽凤凰翎,可谓春风得意,目下无尘。方圆这些话,他没有懂,也不以为意。谁知,就在方才,在他将那一笺佛偈递给无觉的瞬间,忽然就明白了。

从他回到生仙阁还不过十二个时辰,却是身心俱疲。

“师兄?”乔清声唤他。

他缓缓回神,看向乔清声,轻叹了一声,道:“之前掷象会,你计不成,可还有打算?”

“有。”乔清声道,“但要等下个朔月。”

“夜长梦多。”李照临摇头,“我已经传信给了白玉邪,等他回来,我有事与你们说。还有,等此间事了……你就将我的名字从弟子簿上删去吧。”

“你要去哪儿?”乔清声目光一沉,但随即又收敛起来,试探道:“师兄要去长生林?”

“这是我的事。”李照临声音淡淡,不想多说。他深吸一口气,拧着眉心,努力打起精神道:“你先去休息吧。”

乔清声却站在原地不动,“清声?”李照临不解看他,却罕见的看到了他眼中闪烁着的执着,“师兄知道温尔雅骗了你,也知道他用了手段,却还是不怪他,是么?”

李照临顿了顿,不知如何回答。他和温尔雅纠结已深,一时间连自己都理不清,更何况与乔清声解释。

李照临沉默不语,看在乔清声眼里却仿佛默认一般。他摇头,眼中的执着化作了满满的不可理解,声音也急促起来:“你既然不怪他,那我呢?”

我与他明明做的是同样的事,你肯原谅他,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乔清声紧紧握着李照临的双手,凝注着他的眼睛,一腔纠结呼之欲出,但体内灵潭忽然翻涌不止,经脉被四溢的灵力来回冲撞,又不得出口,被迫倒逆而行。乔清声忍痛“嗯”一声,脸上渗出了薄汗,眉宇间那道金色凤羽印的颜色暗了下去,竟隐隐有入魔的征兆。

“清声!”李照临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他,“先稳心境,不要胡思乱想!”

乔清声却仿佛没听到,一双泛红的凤目定定的望着李照临,似乎在等他回应什么。

李照临看不懂,但也不敢再等,直接催灵护住乔清声的灵台三窍,又抬手遮住他的双眼,在他耳边轻声道:“听话,闭上眼,跟着我念,禅寂入定,清风即心。”

乔清声的喉结动了动,没有出声,但也没有拒绝。

李照临能感受的到,怀中人的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和了下来。

乔清声靠在李照临身上,双臂自然的环住男人的腰,缓缓闭上了眼,低喃出声:“禅寂入定,清风即心……”纤密的睫毛擦过李照临的掌心,微微发痒。

“万物无形,大道自证。”

“万物无形,大道自证……”

念了半本无心道的心法,乔清声终于将心魔压制了下去,他睁开眼,缓缓将人推开,“无事了。”他神情淡淡,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清。

李照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但神情仍十分担忧,“清声,你什么时候生了心魔?”

“在无心道的最后一境。”乔清声淡淡道。

李照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