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云之渐渐闭上了眼，他的手还紧握着朝朝。

“云之。”朝朝轻轻吻在他的眼皮上，任由他身子的余温在怀里散去。他抱着他不肯撒手，呆呆坐在那里，温蓿也呆呆立在他身后。

“我这辈子只能亲眼看着，我爱的人在面前死去，而无能无力。”朝朝失魂落魄地，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尹云之，“为什么要让我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我面前……”

温蓿伸出手想像从前那样安慰朝朝，只是伸出的手落在发梢上便躲了回去。

“天君，朝朝不想留在九云山，不死不老对朝朝来说是酷刑，没有人爱我，我不能爱人，不是生离就是死别，怎么都善终不了。”

温蓿心痛如绞，“朝朝，和我回去，你太累了，回去睡会儿吧，醒了什么悲伤痛苦都没有了。”

朝朝道：“天君，朝朝求你，成全我吧。”

温蓿看了他很久，吼道：“不值得的，他们不值得，你难道真的要放弃这里的一切吗？朝朝你再好好想想，别说气话，不然你会后悔的。”

“我没有说气话，天君，几百年了，你玩也玩够了，出气也出够了吧，天君，请放了朝朝吧。”

天君怎可能放他走，温蓿的心扭曲着，按理说朝朝越难过他越开心，朝朝的情郎挨个死了，可他为何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朝朝现在如镜中花水中月，他能留住的只是个虚影。

“你走吧。”

良久，温蓿艰难地说出口，“从今以后，你想去哪就去吧，我再不会来碍你的眼。”

温蓿终究狠不下心，小狐狸被他折磨了几百年，对他深恶痛绝，强行留下他只会有更深的隔阂。

朝朝如释重负，他把头重重磕在温蓿脚下，祈求道：“朝朝走之前，望天君看在朝朝服侍您这么多年的份上，允诺朝朝两件事。”

“你说吧。”

“第一，他是无辜的，因受了我的牵连，遭此横祸，求求天君让尹云之醒来吧，安稳幸福度过余生，其二，朝朝不想做妖，朝朝只求下半辈子做个凡人，今生过了，不入轮回了，希望再无来生。”

温蓿眼里充满了血丝，沉默了半晌，“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答应你。”

朝朝大喜，“谢谢天君。”

“当年那树仙把你抱到山上来，也是走的这条路，我散去了云雾幻境，很快就能下山，下山之后，你便和凡人无异了。”

温蓿说罢，扬手在尹云之冰冷的额头一点。

尹云之的睫毛突然扑闪了一下。

“你以妖身化为凡人，就算和他在一起，阳寿最多不过半个月。”

朝朝恍若未闻，蹲在尹云之身边看他。

“半个月内，你会比凡人老得更快，半月之后，你就会和他阴阳两隔。”温蓿的忠告飘在耳边。

“知道了。”朝朝向他虔诚一拜，“多谢天君。”

温蓿欲言又止，看到朝朝目光紧锁在那死人身上，终于识趣地走了。

尹云之的皮肤渐渐变得紧致，皱纹顷刻消失殆尽，朝朝蹲在他身边，兴冲冲的看着他。

他的手先有了知觉，之后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朝朝激动得蹦了起来，对着他却不知道先说什么好。

尹云之露出笑来，喊他：“朝朝。”

朝朝一下扑在他的身上，和他紧紧相拥。

“我是死而复生了吗，是你救了我吗？”尹云之细细密密亲着朝朝，“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对吗？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了。”

朝朝泪如雨下，“嗯。”

他的泪水浸湿了尹云之的肩膀，他笑呵呵地给他擦泪，“不哭了，朝朝。”

“咱们回家吧，回端城的家。”尹云之挽起他的手，他的记忆有些模糊，将现实与往事混淆，糊糊涂涂地给他说着过去老家的事，“觅儿很想你呢，天天嚷着要来找你。”

朝朝不忍向他陈述事实，忍泪附和道：“我也很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