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澜生身子轻轻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
喉腔那股腥气越发涌上,他强行抑住呼吸,摇摇晃晃地屈膝,跌坐下去。
一尘不染的白衣沾了草灰,和颜色不明的污迹,他泪眼望她,身子抖得不能自已,“我……我这样珍惜你……”
莫千言冷笑“谁稀罕你的珍惜?应澜生,你以为你多伟大?你以为你多高洁?你连娶我都不敢,你连光明正大地承认你爱我你都不敢,你还能做什么?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应澜生再也支撑不住,他左臂撑在地上,头低下去,和眼泪一起砸落在地的,还有他嘴角的一缕鲜血。
他头脑中如雷电轰鸣,不能承受的悲伤倾轧在脊背,叫他再也无力爬起。
莫千言蛇般蜿蜒而上,缓缓爬到他身前,撕开自己宽大的道袍,露出雪白如玉的肌肤,“你知道么?”
她残忍地笑道“我恨你们应家!”
“恨懦弱无能的你,更恨你道貌岸然的爹!”
“我豆蔻之年,就已经给你爹污了!”
“你以为他不许我嫁你,是因为你我的兄妹名分?”
“是因为我已经和他睡了……他不敢叫你知道,所以委屈我,嫁给顾长庚那样一个鼠辈!”
“那晚我苦苦哀求,告诉你我不想嫁人的时候,你为何避开!”
她脸上的笑,一点点的龟裂开来。
“你以为自己对我很好么?”她眸光泛红,疯狂地喝道“你爹辱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在?”
“我被顾长庚欺凌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在?”
“是!我是害了你!”
“因为我恨你,就如我恨那不长眼的、将我推开,当我是团垃圾一样嫌恶的安锦南一样!”
“我要你们死!”
“我要你们万劫不复!!”
“应澜生,你活着做什么?你这样没用,你活着做什么?”
☆、第57章 第 57 章
“阿言……”应澜生嘴唇上面俱是鲜红的血, 他艰难地抬起头, 用迷蒙的双眼看向莫千言。
她的轮廓模糊了, 眼前只是一片淡而虚幻的影,一如这么多年来他可望不可及的梦。
“求你……别这样……”
别这样的残忍,生生剜去我的心。
父亲, 家族, 名声,和你……你叫我如何选?
应澜生觉得晃似有把巨大的齿锯, 在生生割裂他的心魂, 痛得快喘不过气,痛得恨不得立时求个解脱。
莫千言将他的手掌握住, 贴上自己的胸口。
“是我不好么?当日我苦苦相求,求你带我走……是我不美么?这样都无法引你动摇……”
触手是温软如绵的细腻, 梦中都不敢奢求的亲昵在此时化作现实, 可心内感知的不再是羞愧和内疚, 或是狂喜……他如遭电击般,用力地甩脱了她的手……就地蜷缩着退开,抱住自己的头痛哭流涕。
“阿言, 求你!别这样, 阿言!”
他带着哭腔的哀求, 令人悲不忍闻。眼泪早已不是一滴滴的迸出, 而是汹涌如潮般的倾泄。
他从没如此刻一般狼狈过。
他不敢看她, 不敢听见她的声音, 更不敢稍稍碰触……
他雪白的衣裳沾了无数的污迹, 他涕泪交流哭得凄惨不已。此时此刻他不再是耀眼而卓然出众的那个无双公子,他只是感情上的失败者,家族的罪人,为人愚弄半生而不自知的蠢货。
他心底的信仰轰然倒塌。
他心目中最敬最爱的两人,同时压垮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
旧年回忆如山洪般袭来。点点滴滴的回忆汇成巨大的浪潮,将他兜头湮灭。
不是没有苗头,不是不曾撞见过,那些可疑的瞬间,那些拙劣的谎言,早有预兆,是他未曾想。未曾怀疑过,在他生命里高山般巍峨正义的父亲,会对他最爱的人做出那样龌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