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2 / 2)

不是科举本身的功能。科举的本身,就如这灯一样,引着无数飞虫由下而来,身入光明。”

这些小飞虫,前仆后继地跳进灯笼中,在灯芯四处飞舞。有的投入火焰,烧得粉身碎骨,明明只是化作燃料,自己却以为是在薪火相传,照亮这漫漫长夜。而更多的,却只是上下翻飞,自恃高人一等罢了。

朱厚照仍有些不解:“难道改了后的科举,不能从民间选才了吗?”

梁储叹道:“启禀万岁,贫寒士子,能做好经义文章都是寥寥,遑论经世致用?”

一个穷苦农家养出的读书人,除却那些天赋异禀之辈,绝大多数人在前半生都在和八股文章死磕,他们中又能有多少人,能够一入考场就指点江山,激昂文字。这次考试中,答得有几分见识的,竟然大多都是官宦之后。这是很可怕的现象。

科举是底层上升的主要通道,寄托着无数家庭的信仰,使得社会保持动态的稳定。对底层百姓来说,唯有科举让他们靠得住、信得过,让他们相信只要家族中考上一人,就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即便不中举也不怨朝廷。

而一旦这个官民两利的上下流动通道遭到破坏,大蛋糕完全被官宦独吞,穷人的孩子不论如何努力苦读,也没有出头之日,永远只能被人踩在脚下。那么,等到朝廷的,就是再一次惊天动地的起义。

一次科举而已,按理说只是扭转文风僵化的良好开端,远不至于造成这样恶劣的影响。可架不住,吏部清理冗员,招来不少仇怨,外头的人正虎视眈眈,盼着他们行差踏错一步。届时,经历动乱后的民意,又会沦为有心人手中的刀。

朱厚照只听到这一句,便已然明白,可明白之后却是不以为然:“任他们来就是了,蝇营狗苟之辈,难道还能掀起大浪吗?”

梁储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北伐获胜、平定宁王之乱后,圣上变得更加强硬,他现在使用权术的次数大大减低,梁储可不会以为是他真的彻底弃置了不正之道,原因只有一个,他已经连表面功夫都不再需要做了。而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如今的李越,曾经敢拿命去赌的人,却变得越来越慎重,步步为营。

月池笑道:“臣岂是为那些人,得土地易,得人心难。民心如水,覆水难收。”

朱厚照缄默许久,刘六刘七作乱同样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是何等精明的人,如何算不出这一笔帐。与其养兵发兵靡费众多,倒不如给点小恩小惠,庶民只要能吊着命,就不会起兵造反,可官员却是只要有贪的机会,就一定要捞个够本。

他道:“这次也就罢了。三年之后,又当如何?”

梁储道:“万岁容禀,老臣以为,我朝的科举既已与府州县学教育紧密相连,何不在各级学校中多开设几门学科呢?诸如律学、医学、算学、武学,皆乃有用之学。”

月池补充道:“献吉兄现任南直隶提督学政,如不是宁王作乱,他早就将各级文教整顿一番,陛下不如给他一个大展宏图的机会。”

朱厚照眉心微动,他道:“也罢,趁着东风,也好好调理武学。”

就这三言两语中,文官与皇权又过了一招。梁储希望能将武学并入官学之中,成为其中一个科目,可朱厚照的意思分明还是要保持二者的独立性。他是要将武将的培养、选拔、擢升建立成一个相对独立的系统。

天很快就蒙蒙亮了,月池送朱厚照回宫。昏暗的天色,如一层黑色的纱幕,遮住了繁花明丽的色彩,却使得花蕊中的芬芳越发沁人心脾。月池踩在湿润的砖地上,叮嘱他:“雨天路滑,骑马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