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还飘着,她躺回床上去,盯着天花板发呆。
高烧让人神智模糊,又要坠进无休止的纷乱梦境时,听见病房门被推开。
戚瑶费力睁眼去看。
喻嘉树拎着鸡汤上来的第一眼,就看见戚瑶躺在床上,偏头看他,几秒后,睫毛颤了颤,眼眶立刻就红了一大圈。
鼻尖也红了。
人小小的,躺在蓝白色条纹的病床中间,仿佛占了不到一半的位置。
他顿了两秒,站到床前,伸手去捂那只因为输液而冰冷的手。
戚瑶好像迟钝地反应了很久,此刻就不怕回血了,反手扣住他,在男人手背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
温热的,真实的。
纤长的睫毛颤动一下,眼泪就那么掉下来了。
情绪来的毫无预兆,却来势汹汹。
戚瑶牵着他的手,缓慢地眨了眨眼,带着鼻音开口。
“我从前也梦见过这一幕。”
她仰起脸,眼底泛出粼粼波光,轻声道。
“就是这里,和你。”
高三那年的冬天很冷。
C市在南方,不下雪,但却阴冷。骤然下降的气温让人呼吸时,鼻腔都在发痛,好像吸进了一块带渣的冰。风也是带着刺骨寒意的,能扎到人骨头里。
老年人很难熬过这样的冬天。
奶奶也不例外。
福利院到家里那一截路很窄,冬天时而供电不足,路灯会熄。隔壁户的爷爷时常爱捡一些矿泉水瓶和纸板,堆在楼梯口。
某个奶奶从院里回来的夜里,没留神,踩到塑料瓶,从楼梯上跌下去,就再也没能成功站起来。
从前奶奶一直怀抱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迷信想法,说老年人一旦进了医院,就很难再出来,戚瑶一直不信。
可是后来她不得不信。
腿摔伤之后,奶奶在医院住了一个月,一天比一天精神更差。虽然总是笑眯眯地握着她的手,但戚瑶能感觉到,她在离她越来越远。
那时候任阿姨在院里忙得抽不开身,大点的孩子在学校读书,小点的在院里出不来,只剩戚瑶一个被奶奶领回家去的孩子可以照顾她。
她只字不提自己高三的忙碌,每天学校医院两头跑,写作业到凌晨,睡三个小时,不到五点起来熬鸡汤,守着小火灶台背书,因为太困而往下栽,滚烫的砂锅烫出的红印至今还留在耳后。
有一天实在太困。
恍恍惚惚间,梦里梦外都是月考出成绩,她往下滑了一百多名,站在红榜前时惶然又无措,紧紧捏住衣角。
抬眼看见年级前十的照片。
太远了。
戚瑶站在那里,想。
他们实在太远了。
倏然从梦中惊醒时,已经天光大亮,上课都快要迟到,遑论做饭。戚瑶别无他法,只能匆匆忙忙跑去学校,午休时先用手机点了外卖,再到医院陪床。
要怎么说人的崩溃呢?
是出生即被抛弃吗?是送离福利院后,又被沉默地送回来吗?
都不是的。
这些只是安静的悲伤而已,像潜伏在骨头里的疼,仅仅只在阴雨的瞬间发作,绵长,却能捱。
真正的崩溃是一瞬间情绪的决堤。
她强撑着在病房内说好话,哄完瘦弱憔悴的老人之后,痛经痛到说不出话来,捂着小腹沿着门下滑,蹲在墙根,泪眼朦胧时,接到了外卖的电话。
对面说医院人太多,没法送上楼,放在马路对面的花坛上了。
她痛得意识快要模糊,头顶的白炽灯都变成了刺眼的亮,小声问,能送进来吗?她很不舒服,走不过去。
对面大抵是个中年男人,不耐烦地说,医院都是不舒服的人,怎么就你娇贵?几步路都走不过去?
她抿唇,还想说什么,对面已经挂掉了电话。
和嘟嘟声一起响在耳畔的,还有他的一句抱怨,说她真矫情,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