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徒弟死了!我把他从一个腰那么高的小孩儿养到这么大,你害死了他!再不说实话,我就拉着你这老东西陪葬!”
祁棠掏出手机,已经停留在报警页面。她一点没开玩笑,如果村长再不说出实情,她一定会报警。她已经没心情管牧家村有什么隐情,现在的情况是,牧雪消失了,小道士死了,都是年轻的鲜活的生命,即便天大的秘密,也必须为这些年轻的人命让路!
“那只厉鬼是我的亲弟弟,也是牧雪的亲舅舅,他叫做牧念平,死的时候还那么年轻,只有三十岁。”
从牧红英的讲述中,祁棠了解到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弟弟牧念平曾经是牧家村最聪明的孩子。二十年过去,她依旧记得弟弟那双眼睛,明亮若星辰。性格沉稳,生得也唇红齿白,是个打自出生开始就备受期待的孩子。
父亲对他寄予厚望,当做家族的下一任继承人精心教养。
可聪明的孩子都不安分,敏锐而剔透的灵魂会从深处攀升出欲望,他不安于小小的牧家村,不安于父亲安排的命运,总想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外甥肖舅,牧雪也继承了他的这一点。
当他们都还小的时候,她就时常见到弟弟坐在村头往外望。
“外边是什么?”弟弟问。
“群山。”她回答。
“群山之外呢?”
“还是群山。”
其实她并不知道群山之外是什么,她去过最远的地方是离家一百公里开外的郊县,对她来说,那就是牧家村之外的全世界。
村里有人去世,弟弟从他的遗物中找到许多书。书是通往外界的阶梯,从那以后他不再日日夜夜于村头眺望,而开始埋头沉浸于书本之中。
那小小的纸张里面,框着多么大的世界啊。他常常兴致勃勃地对她讲起那些事,从极地到赤道,从冰川到黄沙,牧红英有些不解,为何弟弟总是对这些千里之外的东西这么热忱,她总是一边敷衍地听着,一边思索今晚的晚餐该蒸几碗米饭。
和他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同,她只关心发生在身边的当下。
可书中的文字是危险的,和弟弟轻盈的思想相结合,再经过某些夜晚的发酵和催化,变成了某种不被家族所允许的剧毒物质。
他越长大,那些毒素就越深入骨髓,根深蒂固扎在他的心灵深处,让他变得陌生,变得遥不可及。
他背着族中的所有人去县城中参加了考试,直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经由送信人之手抵达村中。他们这才得知弟弟即将离开村落,去到某个千里之外陌生地方的真相。
牧红英也觉得心寒,不知道弟弟怀着怎样的心思在暗地里策划了一切,欺骗了家人这么久。
父亲震怒无比,将他押去祠堂,亲手将从小呵护在手心的爱子抽打得满背鲜血淋漓。
“我苦心孤诣地培养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这样报答村子?”父亲一边说着,一边毫不留情地挥下藤鞭。
弟弟素来听话,但那一次,年轻的狮子终于露出了他锋利的獠牙。
“我还这么年轻,你却想要我在这个鬼地方待到死吗?!”
父亲抽完他之后,便把他关进了老宅,房间落锁,那锁连斧子都劈不开。
在那个年代,录取文凭只是一张薄纸,弟弟的录取通知书被一把火焚得干干净净,连纸灰都被扬进了这片生养他的土地里。
父亲毫不留情地关押着他,直到他与那所千里之外的陌生大学失之交臂。
不仅如此,还为他安排了一门亲事,对象是他沾亲带故的远房表妹。都道男人成了家就会收心,父亲也一直笃定于此。
她却惴惴不安,她知道弟弟是个心气很高的人,而且从不坐以待毙。
直到结婚前夜他都在绝食,那个时候他已经形销骨立。她担心他会在明天的大婚上昏厥,于是在当天夜晚进入了房间,打算和他谈心。
她告诉弟弟父亲的深意。那是一个到处都是变革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