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谈到恶土环境还没那么恶劣时,他们常去的野湖。他们在兜里揣上硬到牙酸的法棍、一小片黄油、一块来自邻居苏珊大妈的自制乳酪。
那一天阳光很好,湖面金光闪闪,扬起的沙尘风吹起她的发端,他伸手抚过。
他觉得他在坠入爱河。
有一句话当时没说,此后一直没说。
「我带你来这里,是因为我想吻你。」
话锋一转,他若似无意地问她还记不记得“茶壶”酒馆里的老凯斯,梅毒在他的鼻子上腐蚀处一块烂斑空洞,于是索性在鼻子上钻了个大环。
“他的丑陋是一枚天然的勋章。”
她点头:“拒绝神经修复疗法,简直对天然有股执迷的迷恋。”
他们谈到儿时共同的玩伴,以收割男孩童贞为乐的凯蒂,凯蒂说男人很廉价,“从背后搂住他们,摸他们。”
“接下来他们就会和你做爱。”
她提到当初看到17岁的莱斯特从凯蒂待过的淋浴间里走出来。
“是你的安排吧?”
他似乎回忆起那个充满误会、嫉妒、憎恨、不平的下午,一味温柔地笑着:“那时候你很烦他。我想帮你解决掉这个麻烦。”
事发后暴怒的莱斯特抓住他,狠狠地冲他腹部迅疾地来了三拳。莱斯特学聪明了,挑着不明显的地方打,他的腹部、大腿、胸口到处都是瘀伤。
话题顺利地过渡到他的第一次遗精。前一晚还在夜间取暖抱在一起睡觉,第二天早上醒来屁股底下一滩腥湿。他仓皇地收拾床单,被她抓到,她大声嚷嚷着:“你怎么这么大了还尿床!”
时间又跳回更早些的时候,她最后一颗乳牙松动脱落,地下城没有牙仙子。他的手指灵巧地捏住那颗摇摇晃动的小牙,一扭一转就拿下来了。她好奇地问他牙齿他最后怎么处理。
他沉默了很久。
最终,他从领口里抽出一根吊绳,在吊绳的底端,钻孔而过,挂着一颗发黄的乳牙,牙齿的结面被摩挲到光滑莹润。
她的叹息长如暗夜。
18岁的莱斯利曾有个从未索要出口的答案。在他们结伴前往学院的前一天,EL将手里抱着的纸袋递给她,纸袋里装满为出行准备的物什:她贴身的衣物,EL用于剃胡子的组装刀片,二手的铜扣皮带,两份简陋的路餐两片薄且透明的杂粮面包中夹一片干瘪的火腿。
她望着EL后退一步,单膝跪下。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以为他会求婚。
她等了一会。
尘埃在午后阳光中落下的速度无限延缓,他膝盖撞在沥青地面,分秒在这琐碎的日常细节中迟滞爬行。
他犹豫片刻,低头,系紧了松脱的鞋带。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走开,像逃离一场尚未上演的独角剧目。
“那时候,是我自作多情吗?”
“不是。”他坚定地说,“从来不是。”
他们肆无忌惮、毫无回避地谈论过去。
因为我们的现在和将来不会有任何联系。
EL在她耳边悄悄耳语,轻口咬着细密的碎话。直到有人不耐烦,L朝外挪开她的膝盖,他们不再互相盯着对方的膝盖。她比他勇敢,勇于直视一切。
她直视他的眼睛,“你知道我要来做什么的。”
他微乎其微地叹一口气,下颌轻轻一点。
“别动。”他为她掸开肩头脂灯落下的灰尘。
“看着我。”她捏住他的下颌,淬了他一口,
“懦夫。”
拂晓前即将熄灭的红炭迸出几滴火辣的火星。
“无法回头了吧?”
“从来都无法回头。”
EL低语。
“你让我觉得自己懦弱。愧疚?不会的,我不会有的。人一旦愧疚,在你的眼中就失去了脊骨。我不会做失去脊骨的狗。来时的路我从不后悔。但人是禁不住朝身后看的,这让人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