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空如团着一瓮火星,马车渐走,绮霞渐流,一线线舐烧着残余的青黛天光。
罗氏在旁看着,莫名升起些骄傲来。
这便是她的女儿了,生得如此貌美,若非这副漂亮的脸蛋,梁之衍又怎会对她死心塌地?
罗氏走神片刻,舒芙却睁开眼来,望着罗氏轻声道:“阿娘今日在香积寺里可还算快意么?”
“长信大师佛法深厚,遇事独有一番见地。听其一席话,胜在家中钻研百日。为娘于参禅礼佛上是有些领悟,倒谈不上什么快不快意。”罗氏回神,笑着答。
“可是阿娘,我在香积寺里头待的却半分都不快意。那处虽人好景好样样都好,我却寻不到半分自在。”
罗氏听她这样说,心中一紧,连忙问:“可是在寺里头遇着了什么事儿?”
舒芙顿了顿,露出一个笑来:“无事,就是困意有点上来了。”
罗氏听罢,浅笑着让少女枕在她腿上小憩。
舒芙依言照做,任由阿娘轻柔地拍着她的背轻哄入睡。
罗氏心中忖度着怕是梁之衍未将女儿哄好,有些怪对方无用,同时又庆幸舒芙好似并未发现香积寺一行乃是她与梁家串通好的。
故而眼下要紧的是莫要叫舒芙起了疑心,同时又得为梁之衍再牵一次线。
罗氏柔声道:“既是香积寺无趣,阿娘再拣了日子带你们姊妹出游一次就是,游湖踏青都随你们做主。”
舒芙猜出罗氏的意图,茫然与委屈的情绪一拥而上。
少女伏在美妇膝头闷闷地应了一声,眼中却悄然滚出晶莹的泪,落在衣襟里,将那方寸之地洇出一片深色。
木横枝(三)
木横枝(三)
黧夜泼墨,弦月临空,淡星数点。
一行人回府时已到了夜里,罗氏令众人回屋各自歇息,姊妹几人行礼谢后便领着婢女回了自己院落。
……
春晚楼上,舒芙将灯一一点亮,在西间枯坐了半晌后,慢吞吞地取出了一张荼白信笺铺在案上。
既然让阿娘做主退婚是行不通了,只能去信一封请阿耶知晓。
阿耶素来是端明大义的个性,不然也不会任由姊妹几个不修女经,全凭自己兴趣去读各类杂记。
“阿耶见信如晤:及信书时,京中大事皆安……”
舒芙几笔带过家中亲眷的近况,默了一默,还是提笔继续写道。
“及至崇德六年正月廿三,春时正好。余姊妹三人同赴徐家春宴,于宴中偶遇梁家世兄。
“然世兄无状,冲撞茵妹于庭榭。其时形状,笺不堪载,而宴会中人悉闻此事。故余所思,当销芙之姻约而定于妹,以全茵之声名……”
写完这些以后,她长舒了一口气,又在最后添了几句忧慰舒荣光的话,方才以顿首结了尾。
接下来只需要找到送信南疆的门路,便可叫阿耶来决断这件事。
舒芙放下笔的时候,占摇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了房里,正搬了个椅子安静地坐在木案对面瞧她。
少年眉目绮丽,专注的时候尤其让人心折。
舒芙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事,却仍分出精神来回了他一个笑。
占摇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装信封蜡,忽而冒出一句话来:“你不开心对不对?”
他这话虽是个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
舒芙一怔,若无其事地起身绕开他,把自己窝进小榻里,抓起一个金丝暗纹的隐囊抱在怀里。
“我无事,只是劳累了一日,有些打不起精神。”
她对阿娘也是这样说的。
但占摇光不如罗氏好骗,他走到她面前,眼神复杂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朝她伸出手:“起来,我带你打精神去。”
舒芙诧异地抬眼看他。
占摇光不知从何处寻来结实的缚绳,对舒芙说:“一会儿我背你的时候用这个绳子把你稍微绑一下,会有点疼,所以我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