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薇有些茫然地站起身,她这两生,仿佛从没有一件自己真正热忱的事。读书读得、理帐理得、针工绣活似乎也尚可,可都谈不上喜欢,别人叫她做,她也就做了。
真遭黎老夫人这么一问,她也委实不知要做些什么。只有一点
她不再想做什么玉牒上的郡王妃了。
她已做过了十多年,也就是那滋味儿。
“我不知晓,”舒薇低声道,“说来可笑,薇儿活了这么长时间,却连一件自己喜欢的事都寻不出,以后只愿长长久久伴着祖母,便也很好了。”
“既然这样,你以后便常过来伴着我吧。”黎老夫人回过身,又行到椅前坐下了。
舒薇没料到黎老夫人竟然这么轻易便允了她与李桥断交的事,当即双目圆睁,愣愣出声:“祖母的意思是……”
“那样吃惊地看着我做甚?祖母在你心中便是个为权势折腰的小人了?”黎老夫人缓声道,“李桥原先是个好郎婿,是因为我的薇儿喜欢他,可如今我的薇儿不喜欢他了,他就是再如何的宗室近亲,在我眼里也是一文不值。”
听黎老夫人如此说,舒薇彻底呆愣住了,胸中翻涌着一股强烈的酸浪,当即没忍住扑在祖母膝头,失声痛哭起来。
黎老夫人爱怜地抚摸着她的鬓发,轻声道:“所有孙辈中,我最疼的唯有你,连你幼弟都远远不及。”
她目光望向远处,嗓音放缓:“长安繁事芜杂,究竟不是颐养的好地方。等再过两年,我便回祖宅去,你若肯,到时就陪着我一同回去吧。”
金衣客(一)
金衣客(一)
梁之衍这几日来可谓事事不顺,先是在樊川,被李杪剥光了衣服丢出别业,狠狠羞辱了一番;又是千秋节赵财神的灯会上,两个不知名的男女夺走了他的魁首,叫他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辱没了翰林官的名头。
他羞愤难当,平时翰林院里的差值倒也照常去,可面对着那一众笑面如常的同僚,总怀疑他们在背地里取笑自己。
整个人成日里疑神疑鬼,很快便形容枯槁、行尸走肉一般。
其母刘氏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几次垂着泪问询:“我儿,你到底要求什么?何苦做这一副颓丧姿态?真叫阿娘心头火燎一般。”
梁之衍脸色灰白,眼底青黑,召来福儿给他喂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盏后才恨恨开口:“好一个华阳郡主,竟将我害成这模样,若将来有我位极人臣的一天,岂能容她再跋扈至此!”
刘氏吓了一跳,一个巴掌就呼上他脸颊。
“混账东西,你说的什么话?那是天家郡主,岂是你能在背后饶舌的?”
梁之衍重重“哼”一声:“不提她便不提,可是阿娘若真想叫我开怀,有一件事我必要您帮帮我。”
“什么事?”刘氏皱眉。
“我要舒芙!”梁之衍切齿,“阿娘,你去舒府替我提亲,这次无论如何要将事情尽快定下来!”
立在一旁低眉持杯的福儿手腕一抖,抬眼觑了觑梁之衍,又迅速将眼垂下了。
“舒二姑娘,她不是这些日子连你的面都不肯见,真是好个刁钻蛮横的娘子……你就非要她么?”
刘氏迟疑,实则在她心中不大喜欢这个未来儿妇的行径,哪有一个好娘子不理庶务,只知骑马读书呢?
然梁之衍爱煞了她,毅然道:“我就要她,只要她,不然整个长安中,你还能寻来一个比她更美的娘子给我做妻子么?”
刘氏深深看他一眼,长出一口气:“罢了,有时间我再去探探罗夫人的口风……过两日我再去一趟香积寺,找师傅算一算这门亲。”
……
舒芙遭罗氏禁足了,春晚楼倒还任由她出入,只是前侧后几处门房的仆从每逢她欲出门时便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拦,只当自己是个门神,任由她怎么好说也毫不退让。
就连车夫刘伯,从前舒薇只用舒芙的名头略微提点他一句,他也马不停蹄要拨马调车的,这会儿却愁着一张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