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快啊,一眨眼,这一辈子便过去了,以前总觉得自己还有个五年十年的寿命,现在看来,真真是我想多了。”
“您又说这些丧气话了。”苏锦召道,“叶大夫说了,只要您安心调养,定然能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吴老爷子一哂,自嘲地道,“我若真活到一百岁去,我那儿子怕是要恨死我……”
苏锦召轻蹙了下眉头。
“吴老头,你这么一说,我又想问问你你跟你儿子的事儿。”曹云天双手撑在膝盖上,撅着屁股道,“我说你们爷俩儿到底怎么回事啊,明明是亲爹亲儿子,怎么跟对死敌似的针尖对麦芒。”
“呵呵,你问我这个啊……”吴老爷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因为,我那儿子恨我呀……”
苏锦召在旁边一愣。
“你儿子恨你?”曹云天追问,“你儿子为什么恨你?”
吴老爷子垂下双眼,缓慢而沉闷地道:“我年轻的时候,着实不是个东西,仗着自己有手艺,能挣钱,没少沾花惹草。等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浪子回头了,我的结发妻子早已带着我儿子跑了,我苦寻他们娘俩多年未果,便到盛京城来,开了大名鼎鼎的吴楼。”
苏锦召瞪大眼睛。
“吴前辈,吴楼是您的酒楼?”
吴老爷子怅然道:“是……之前是,现在不是了。现在的吴楼是一座人人惧怕的鬼楼,哪里还有半点昔日的辉煌。”
苏锦召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
吴聘,吴楼,原来吴老爷子便是吴楼的前主人,若非吴老爷子亲口承认此事,她当真是半点也将吴老爷子和吴楼联系不起来。
“我听我爹说过,鼎盛时期的吴楼极其风光,风头丝毫不亚于现在的醉仙楼。我说我吴老爷子,好好的一座吴楼,怎么就让你给弄成鬼楼了?”曹云天情绪激动地道。
吴老爷子冷笑两声,回道:“不弄成鬼楼的话,我怎么帮助我儿子建醉仙楼啊?”
苏锦召听得迷糊,便问:“吴前辈,此话怎讲?”
吴老爷子到抽着凉气紧紧抓住扶手,又忽地松了气,一脸悲伤地道:“我建成了吴楼的第十年,遇到了我儿子,他样貌几乎未变,只是变高了,变瘦了,变得不爱说话,不愿意叫我爹了。我向他表达了心中的歉意,希望他能重新接受我,结果他告诉我,想让他认下我这个爹,必须关吴楼建醉仙楼。”
“一开始我并不同意这件事,但我儿子说了,醉仙楼和吴楼我只能选一个。这哪是在两座酒楼之间做选择,而是在儿子和事业之间做选择。为了认回儿子,我舍弃了吴楼,倾尽心血帮我儿子建起了醉仙楼,遗憾的是,即便我帮着儿子建造出了京城第一酒楼醉仙楼,我儿子还是不肯叫我一声爹。呵呵,这是我的报应啊,报应啊……”
苏锦召心情复杂地听完了吴老爷子的故事。
“就算您为了儿子舍吴楼建醉仙楼,把吴楼租聘出去,让别人经营着便可,为什么要让它变成一座鬼楼呢?”曹云天愤愤不平地道。
吴老爷子冷笑一声,颤声道:“毁掉吴楼,是我儿子的继父黄渠的主意,黄渠说了,只要吴楼存在一天,它以往的辉煌便会影响醉仙楼一天,想要醉仙楼立于独一无二的位置,就必须毁掉吴楼。”
苏锦召与曹云天齐齐一愣。
虽说无奸不商,可如此心狠手毒的商人,真是不多见。
“真他娘够缺德的!”曹云天啐道,“不仅占人家媳妇,抢人家孩子,夺人家生意,还要坏人家的风水!”
吴老爷子眼中聚起一团雾气,只一会儿,便被风吹散了,他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那本墨蓝色的册子,道:“如今,能牵绊住我儿子的只有这本册子了,这上面有我一辈子的心血,姑娘,老头子不中用了,这册子交给了,你帮我保管好它……”
边说,边抖着手将册子递给了苏锦召。
苏锦召哪里敢接,她托住吴老爷子干瘦的手腕,道:“前辈,这可万万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