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有livehouse和徒有虚名的“音乐节”的演出经验,根本没见识过上万人的现场。日蚀的演出安排在第二天,所以第一天他们打算体验观众的感觉。
还没走到演出区,几个人就被如火如荼的气氛震撼。
许多乐迷自带旗帜,劈开人群,冲向离舞台最近的位置,在演出前几个小时就开始挥舞。无数人把乐队的名字写在衣服上,涂在脸上,用相同的穿着和发型表达狂热的支持。
巨大的舞台上竖着三面墙一样的大屏幕,几百盏灯悬挂在顶端,足以把黑夜染成白昼。试音时,乐队已经感受过这舞台的音响,咆哮的低音轰得地面都在颤抖,鼓点的律动仿佛拍在心脏的波涛。吉他的长鸣击穿双耳,震荡胸膛,冷炽差点被自己的琴声震毙台上。
但这效果不及正式演出的万分之一。
此刻一支工业金属乐队正在挥汗如雨,观众区掀起了海啸般的人浪,呼声遮蔽鼓声,几乎掀翻舞台。冷炽和耿京川近在咫尺,却听不见对方的声音。耳朵里灌满狂风暴雨,脚下如同地震,过电般的酥麻在皮肤上游行,他忍不住随人群高高跃起。
晃动的视野中,卫卫和巴音也在跳跃、尖叫,耿京川攥着拳头,随着强劲的节奏挥舞。没有人能平静到底,成千上万人在同一个频率共振,同一个时空沸腾。冷炽感到自我正在消失,又千万倍地融合,他感到自己被巨大的洪流抛上天空。
他的灵魂在高潮。
演出的细节他全无印象,只记得这股洪流带着他冲锋陷阵,所向披靡。
黑色的海浪翻滚,涌起无数漩涡,他们被琴声劈开,又奔腾着汇合。所有人都在高呼乐队的名字,声浪淹没了返送,像大地的脉搏。
耿京川在奔跑,舞台足够深,足够大,足够让他放肆地驰骋。他的声音高亢至极,眼中跳动着火光,比几百盏射灯更亮。
一切交流尽在默契中,巴音和卫卫稳托着节奏,冷炽和耿京川在狂飙。三面巨幕聚焦着两把吉他,没有人相信那是即兴合奏,旋律和节奏自如地切换,只需一个眼神。
冷炽从没尝试过这样放松地演奏,音符从手中自然地流淌,心中所想的同时,耳中就听到琴音。无形的力量带着他升腾,他的双脚仿佛离开了地面,如在云端。周围的人,事,物都在流转,摇晃,伴着律动的琴声。
灯光在旋转,如梵?高的《星夜》,光线像有形的线条,台下的人群变成彩色斑点,不停地闪烁。上台之前他没有喝酒,此刻却像酩酊大醉,如同被放逐在潜意识的洪流中。过去变得模糊而遥远,未来也不复存在,时间被消灭在当下。在无垠的时空中,他感受到无限的快乐――
消弭了生命有限的恐惧,抹去了阶级、身份、性别……使一切冠于“人”之前的形容词都不复存在的,生命本身的快乐。
“那个时候,我就像不是自己。另一个耿京川从身体里跳出来,比我有劲儿得多,谁也拦不住他。我被他推着,搡着,连手指头都做不了主,但是那会儿我真的很自在……”
耿京川的声音很小,有一半的话是用气声发出。演出时用力太猛,整个晚上,他的嗓子都哑着。涛声很大,冷炽必须凑近才能听清。
听着听着,他的注意力就飘向天空。
海边灯光稀少,在礁石上能清晰地看到满天繁星。他已经许多年没见过星星,没法不仰望那幽蓝的夜空。薄纱似的银河披在头顶,像一片遥远的梦。
“我到现在还飘着,”他喃喃地说,“好像梦还没醒。”
“我也是。”
耿京川也抬头望着天空。今天晚上他说了太多“我也是”,无论冷炽说什么,他仿佛都有相同的感受。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偶尔喝一口啤酒。
巴音和卫卫早早回房睡觉,错过了迷人的夜景,冷炽有点替他们惋惜。其实他和他们一样疲惫,只不过肉体容易缓解,让精神平静就需要时间。
想快速解决也简单,只要牵着同样兴奋的姑娘的手,找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