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滚落, 几乎已经不成人形了。

可他还是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来:“没事, 老毛病了。方才是谁来了?”

“是阿玉,说她有个什么师父, 从万大夫那听说了你的病,便做了一碗药羹说或许有用。我心里着急,都忘了请她进来坐会。”福大娘叹口气。

丈夫这病,公公也得过。走之时差不多就是这个模样了,哪有什么灵丹妙药能救呢。

“还是不进来的好,我这个样子怕是吓着她。要是再过了病气给她, 就更是罪过了。”包远浑浊的声音从喉咙里冒出来。

往年包远只是断了腿, 却没有其他病症。天气好时, 还会坐在院子或门口晒太阳,陪一陪妻子,也会和过往的邻居客人闲话家常。妻子张罗着卖豆腐养家,他也用那双手做一些木质竹编的小东西贴补家用,两人一起把三个女儿养大看着她们出嫁。

但自从染上这个病症,他便惊风怕雨,再也没出过这个门了。唯恐再让妻子因为他的怪异模样惹人非议。

“人家到底送来了,一片心意,你要不尝尝罢。”福大娘回身看了那碗药羹一眼。说起来这药羹看着黑乎乎的,里头不知道放了什么,闻着倒是香。

阿玉特意这么晚过来,给了这么一小碗,即便不是什么灵丹妙药,想必也是珍贵食材所做。丈夫一辈子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临了有这一口也是好的。

包远却只是摇头。

“老头子,你且忍着,已经托人去找她们姐妹几个了,最快今晚,最迟明天一早她们便和姑爷一块来了。”福大娘抓着丈夫的手想给他安慰,可自己的手也是止不住地抖。

包远却难得说自己想起身坐会。

福大娘见状连忙扶他起来:“我去给你倒水,再给你把鸡汤热热。”为了丈夫福大娘这几日很舍得花银子,买了不少鸡鸭做菜,可包远却什么都吃不下了。

“别忙了,你坐着听我说。我走了以后,你看老大老二老三她们姐妹几个,谁愿意接你过去,这屋子以后便留给谁吧。你疼爱女儿,但是挣的那些钱,也不能都给出去,自己留些傍身。”包远一字一句地交待,每说几个字便要停顿一会喘气。

包远见妻子点头一一答应,终于放心地阖上眼睛。

房内黄豆、豆腐、药材熬煮的气息交杂着,缓缓地变为一种死气,叫人闷得心慌。

那碗金丝蛇羹还躺在那散着微微热气,却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