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计较。

从小陈见夏就不愿意计较,只是曾经她不得不计较,跟自己的面子做困兽之斗。

当年她祈雨那么久,就为了咬牙买一把油纸伞。他对她的念念叨叨很不屑,却在雨滴落下时,一把拉起她的手跑回秦淮河边,将伞递到她手中。

记忆中那把伞那么完美,后来被她收到哪去了?不像现在这一把,伞骨斑斑点点,拼接处溢出乳白色的胶痕。

“好啦好啦,你不是要演《红楼梦》吗?演吧演吧,林妹妹现在该你吐血了,action!”他是这样说的吗?

油纸伞唤起了一些记忆,却模糊了另一些。

售票的男人敲了敲窗,惊醒了陈见夏。

“乘客太少了,你别坐了,他们也不想因为这么点儿人开一次船。”

陈见夏再次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他,“是么?我等。”

男人为难地缩了缩脖子,关上窗口打电话。过了一会儿,不耐烦的船工喊了一嗓子,见夏踏上船头。

观光船从夫子庙出发,朝着白鹭洲公园的方向缓缓行驶。导游在倒数第一排,手里拿着小黑匣扬声器,耳边挂着话筒,满脸木呆,嘴皮子几乎没动,抑扬顿挫的语调却是训练有素,像配错音轨的电影。

见夏并没有听。

曾经她也坐过观光船,却并不是这种马达轰隆的大船。船夫摇橹,只带他们走短短的一段,解说也并不专业,掺杂着当地方言和放声大笑。见夏和他吵了架,含泪梗着脖子不理他,仰头看两岸,努力想象着千年前夜泊秦淮的风情,却因为身边人一句“董小宛也算当年的知识妇女了吧”而破涕为笑。

如今只剩下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