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人送到楼下,左拐去咖啡店买了杯手冲。会开了三个多小时、他只觉得脑浆被抽干,就这在喝到第一口深烘豆特有的焦甜时还是忍不住回头问了句店员今天的农历日期。
“正月十四,先生。”
他没发现自己的脚步快了不少。只是想,不该把手机放办公室的、司天会不会已经回来了?
Cindy昨天给他送伴手礼,他顺便请人吃了顿饭。影帝还是毫无消息,他问了句“你不担心么?”,换来对方长久的凝视。
“我之前其实问过一回,你猜他说什么?”
“他说‘放心吧,按合同规定即便我出现意外也会用遗产根据劳动法支付2n+1给大家,不用担心我出事你们就马上失业’。是不是很伤人?”
程远没说话,Cindy接着说:
“他真的很不喜欢别人过问私事,软的硬的都是‘你别管’。我也看开了,他毕竟是个身心……身体健康有脑子的成年人,用不着我内耗自己替他操心。”
她顿了下,想起来三十那天晚上、还是说:
“太独了这个人,他给我感觉不是冰山、冰山温度高点儿总会化开的,他就是块儿冷透了的石头、你费心巴力捂了半天换面上那一点儿温、实际上切开里面还是冷的,根本捂不热。不好说我担不担心他,可能有吧、毕竟也一起共事了这么多年。但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人的感情是会被消耗尽的。人也会疼,一次两次三次就……没有下一次了。”
说完还冲程远笑笑,安慰他:
“你也别太担心了,明天他肯定回来。当初高烧四十二都能扎激素去现场呢,敬业可能是他唯一的优点。”
程远没说什么,只招呼她吃菜、问了几句度假的事。最后一杯酒碰上杯时,Cindy看着他很认真地说:
“希望你能成为那个例外。我是做不到了,好像也没人成功。但我希望你可以,孙猴子还是块儿石头的时候都有紫霞花陪、没人活该永远孤独。”
程远笑着跟她干杯,心想、自己也没那么好运,不过是死皮赖脸地蹲在人家身边、试图蹭久一点罢了。
手机上有一连串消息提醒,在打开微博和微信间他选择了先回Cindy的电话。
“喂?程总?看热搜了吗?”
“还没。刚一直在开会,怎么了?”
“天哥知道在哪儿了,还没回来,嗯……你自己看吧,没啥大事儿。我只能说牛逼,不愧是他。”
刚挂上电话程远就点开了热搜,最上面三条全和影帝有关。
司天只花了十一天走完GKC,他没什么拍照需求、也无意和别人闲聊,每天除了进食休息就是无脑走路、活像个只长了腿的机器。高原上打火机不好使,他瘾犯了就抓一把干烟草放嘴里嚼。是当地人自己做的,味道呛得要死、生嚼能最大程度地吸收尼古丁、中枢神经比磕了药还兴奋、有天他刚好在下午经过Thorong La,夕阳余晖照在三座神山上、美得不像人间,大脑因为过量尼古丁正犯恶心、恍惚着、以为自己走到了终点。
而实际上的终点大雪纷飞。他刚回到民宿老板就笑着问他好消息和坏消息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是你在暴风雪来临前回来了,完成了一场不用堵上生命的冒险。坏消息嘛……你出来了也走不了,比起人头攒动的南池、我个人还是更喜欢雪山,好看人少又不用花钱。”
他无视了老板的一脸戏谑,喝了碗肉桂茶倒头就睡。长时间的高强度运动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全身肌肉在抵达终点时终于开始了延迟酸痛。而这种延后的生理痛苦在第二天睡醒看到依然满天大雪的窗外后变成了无处排解的心理烦躁,他坐在炉火边抽完烟、罕见地和别人搭话:
“明天雪会停吗?”
看起来能当他爹的老板露出了一个堪称俏皮的笑,耸耸肩、说“谁知道呢”?
“这里是雪山,雪山的脾气就是全看心情。享受几天生活不好吗?Rita做的饭还是很好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