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先生,我好害怕……”

颤颤的双唇,微凉的温度,贴上了何青鸿的唇。

而他的手指,也出于经年累月训练出来的本能,在遭遇从未有过的危机时,抵住了辛禾雪的脖颈。

大拇指的指腹压在对方喉结上,弧线凸起而流畅。

何青鸿没有收紧力道。

这还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拒绝。

然而那一点凸起的结锁,就在他指腹下,小舟飘摇般动了动。

何青鸿对上那双雾锁烟迷的眼睛,当中没有泪,唯有眼波悄悄地滚流。

“我的丈夫死了,难道不是你期冀的吗?”

“何先生,哪怕有一瞬,难道你不曾想过侵占这个死人剩下在人间的妻儿?”

一只细致修长的手,按在何青鸿的胸膛,佻挞心脏。

“若你不曾想过,为什么又心虚地跳得这样快?”

辛禾雪问他。

吧嗒。

有什么紧绷到极致的弦,迸断了。

………

淋浴间的莲蓬头哗哗地冲刷。

冷水降下何青鸿的温度,他以拳撑着墙,背肌因动作牵动,是精劲而结实充满力气的。

他感到分外头昏脑热。

若是维持这种状态,何青鸿早晚会被仇敌的枪弹打成筛子。

摸到辛禾雪的喉结时,辛禾雪脸上没有半分不备或是意外。

像是早猜到何青鸿知道了他不是女人。

你不是女子,如何怀孕?

兴许世界上就是有能够怀孕的男子呢?

辛禾雪向他说了两道杠的验孕棒,诊所的超声波检查结果。

何先生,你是孤陋寡闻了。

确实是他孤陋寡闻了。

哪怕在今夜之前,何青鸿都不曾想过,世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觉得思绪相当乱,像是撞入了一片茧里,面对着一只刚刚破茧的蝶,羽翅还是濡湿的,就扑给他一个斑斓的粉梦。

何青鸿想到了许多。

他到目前为止的人生都变成走马灯一样放映在他眼前。

他想起那只死在他枪下的羊羔,用湿漉漉的鼻头拱他的手,他想到一些枪下的亡魂,血溅到玻璃上,他想到周辽向他借的三十万北岛币……

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无法控制人的大脑。

最终,他停下来,脑海中只有那双如梦如幻的眼睛。

何青鸿陷入了非同常人的焦虑之中。

他从淋浴间里走了出去,却见到坐在床边的辛禾雪。

“你……还没走?”

何青鸿和平时一样腰身围着袍巾,就从自己家里的浴室出来,眼下意识到这个空间中还有第二个人,前所未有的无所适从感升起来。

他拉开衣柜,套上衬衫。

辛禾雪摸了摸床头柜,纤尘不染,他很满意这间分外干净整洁的屋子。

刚刚还将门锁窗锁都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一切都关闭严紧,确认不会有其他的任何人或者非人物进来,他才可以放心地入睡。

“你有纹身?”

辛禾雪只余光瞥见一眼,发觉何青鸿的腰背有一片漆黑的影。

但是没窥见清楚形状,何青鸿已经伸手穿过了衬衫的衣袖,“……嗯。”

“我没有地方可去了。”

辛禾雪好端端地坐在床边。

何青鸿转头看他。

辛禾雪说:“我家中的金鱼死得离奇。你见到有别的人进来我屋里过吗?那金鱼缸里竟然遭人加了漂白剂,我回来一看,那两只金鱼都浮白肚死了。”

何青鸿眉峰拱起来,“上午你出门时,我进去替你关了水龙头,然后将门锁上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