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只肯记得你的好,全忘了你的坏。

姜颜林无法定义十六岁的那一年,她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一段关系。

从火药味开始的初印象,到偶然的结交,姜颜林分明是存心要去找她麻烦,得到的却是毫无芥蒂的一声打招呼,清亮干净的声音,温柔泛甜的口吻,真诚地映出了她的小人心。

后来的一切像是自然而然的发展,她们变成了无话不说的关系,但比起朋友这个名义,姜颜林更能感受到太多不同的东西,盘旋在她们之间,像是无数次彻夜不断的电话,像是想要奔赴的车票,像是一次次争吵后还是断不掉,只要拨出号码,就一定能再听到和那一年毫无变化的声音,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

所以怎么会,怎么能,没有察觉到呢。

从第一次创作开始就幻想着恋爱童话的人,直到那还未宣之于口的字眼彻底没了送信的理由,才恍然清醒,才终于承认。

我对你的爱燃烧在年少时,却用了十倍的岁月才明白。

生长在不会用言语表达爱的环境里的人,好像要用一生的时间来学习这项能力。

那三个字就像是有千万斤的重量,比起从口中落下,大概用更直接又委婉的行为来替代,会轻易很多。

就像姜颜林知道,自己的妈妈会在争吵后主动叫她吃饭,会在见不到她的日子里常常给她分享视频,会在她要远走的时候默默搜索那个地方的资讯,替她未雨绸缪,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妈妈很爱你”。

但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姜颜林明白它的份量,不需要再用言语来浅显地理解。

甚至有时候,姜颜林不愿意将这句话说出口,是怕它在重复的表达中逐渐失去颜色。

所以第一次和第二次,亲口将这句话告诉一个人,都是在她明白此去就是别离的那一刻。

而姜颜林甚至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人,能让她承认这千万斤重的三个字。

至少,绝不会是被人在床上逼着讲出来。

“你们老外是不是就喜欢把爱不爱的挂在嘴边,见到一个人就能说一句。”

姜颜林翻过身,拍开那还想伸进来的手,从床头抽出一张湿巾来擦脖子上的汗。

裴挽意觉得她这简直就是恶意造谣,“骂谁是老外,我小时候就在这里上的学,我中文口音比你还标准呢。”

说着又靠过来,贴着她的腰将她揽住,捏了捏她趴着时的柔软。

“而且谁没事到处说我爱你,虽然在英语语境里这句话跟你好谢谢没关系差不多吧,但也只是在亲人朋友面前,不是在喜欢的人面前。”

裴挽意难得正经地讲了一堆,最后才原形毕露。

“但我是个约等于没爹没妈也没朋友的孤儿,这种情况对我不适用,所以我没说过。”

她靠在姜颜林的肩上,小声道:“懂不懂我的意思。”

姜颜林可以装不懂。

无论裴挽意在旁边叽里咕噜说多少,她都气定神闲地擦着身上的汗,就看这人到底什么时候才想得起做完之后该干什么。

真是越来越消极怠工了,果然之前都是装的。

但姜颜林心里也知道,裴挽意的这种“原形毕露”其实从宏观角度来说是好的变化。

因为人只有在足够有安全感的对象面前,才会展露缺点和不完美的一面。

就像每个被母亲爱着的孩子,都知道对亲妈发脾气是不会有什么后果的,最多也就是吵一次架,不会真的落得个被扫地出门的下场。

而裴挽意的不安全感是根深蒂固的。

从她对姜颜林一直以来的掌控欲就能看出来,任何事情一旦脱离她的掌控,她都会陷入巨大的焦虑里,再变本加厉地监控和蚕食姜颜林的自主意识。

这种不安,只会加重她本就病得不轻的状态,让两人的关系日复一日地变得更病态。

尽管她们两个都有病,大概率不会真的适应所谓的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