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卷着低低的雷鸣, 从一整面墙的玻璃窗外传来,沉闷的初秋,些微凉意顺着大理石光滑的表面, 抵达了肌肤,又浸入五脏六腑。
一道身影在面前缓缓蹲下, 白色风衣拖在了地板上,她却不甚在意。
姜颜林垂着眼睫,冷白的脸上毫无情绪, 更窥探不到眼底。
一只手伸出来,停在半空中, 又在片刻后靠近。
那修长手指温柔地拂开她乱了的碎发, 指尖触碰在脸颊上的瞬间, 冰凉的温度引起了后颈的颤栗,连那眼睫也轻闪了一下。
姜颜林也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时间。
再抬起眼帘时,那点微不足道的情绪已经被沉入湖底,波澜无惊。
眼前的面容还如记忆中那样,轮廓分明,一双浅褐色的眼睛里, 装满了自己。
姜颜林想,自己的声音大抵是没有异常的, 于是唇瓣微张,就要将那些无懈可击的话吐出来。
面前的人却抚着她的脸颊,手一路往下, 一把揽住了她的肩,将她按进怀里。
姜颜林怔了怔, 耳边响起的声音已经不再温和:
“我不想听。”
祁宁按着她的头发和肩膀,将她拥在怀里, 手中的动作轻柔,话音却冷淡而强硬。
“不管你要说什么,我现在都不想听。”
姜颜林是这世上最巧舌如簧的女人。
祁宁已经听够了她精心编排好的话术。
却偏偏每一次,都像个傻子一样信了她。
信了她真的心甘情愿为自己去波士顿。
信了她真的将自己放进过未来的规划。
信了她真的在一次次的缠绵中动过情。
信了她真的,爱过自己。
“姜颜林,你根本就不爱我。”
无数个辗转难眠的深夜,祁宁都消解不了这句话。
到最后,竟也止不住生出一点凛冽的恨意。
恨她那么清醒地就做好了决定。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别骗自己入局。
还要以那样果决的方式,丢下一地的狼藉,只身离去。
却到头来,连要去往的地方,也不曾真的透露给自己。
“你知道我去名古屋看过几场樱花吗?”
大雨随着风砸在玻璃窗上,哗啦啦的沉闷声响。
祁宁缓慢地收拢了手臂,将她的呼吸也禁锢在怀里。
姜颜林仰着头,无声地感受着她压抑之下的暴风雨。
唯有话音,还那么平静:
“三场。每一年的四月,每一年。”
祁宁轻抚着她乌黑柔顺的头发,视线模糊了焦点。
“我从来没想过要打扰你,我答应过你,我做到了。”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轻,像是呢喃:
“可你答应过我的事呢?”
祁宁从来没有像那一年一样,讨厌过圣诞节。
当她将那首终于制作完的歌录入黑胶,亲手包装好,拿回家时,她以为这会是这一年的尾声里,最圆满的篇章。
直到她没在客厅找到在家的人,一路放轻脚步声上了三楼,打算将礼物藏进卧室的枕头下,留到晚上睡前再拿出来,制造一点仪式感与惊喜。
卧室里的阳台上,热咖啡还冒着白雾,笔记本电脑放在旁边,屏幕上亮着光。
祁宁听见了浴室里的水声,加快动作将包好的礼物塞到了枕头下。
却在一抬头时,看见了电脑屏幕上的页面。
当浴室里的人终于出来时,祁宁坐在床边,思绪已经绕了千百遍。
但她还是想不明白,于是干脆直截了当地开口问:
“你什么时候申请的留学签证?”
裹着浴巾的人脚步一顿,片刻后才走到阳台边,将笔记本电脑合上。
她没有说话,但其实祁宁也早就从那封邮件里看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