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整个人小了些,因为他是蜷缩在那里,像寒天里一个孤独的人抱着自己取暖,可大厅里明明烧着暖和的火盆。

绥绥感到一阵异样,决定最后再去看看他,他要是再发脾气,那她离开这儿之前再也不和他说一句话。

她上前叫了一声“殿下”,见没有回应,又轻轻搬开他的肩膀,想看看他的脸。只这一碰,就觉得手上一阵滚烫,而李重骏的脸颊顺从地贴在她的手上。

他没有吵,没有闹,没有横眉冷对

他已经昏了过去。

绥绥心里咚的一声,慌慌忙忙的爬起来,扑到窗前大喊:“来人!来人!魏王殿下不好了!”

一语未了,大门便嘭得被打开,刚才那个武官带着并进来,围着李重骏查看了一番。

绥绥在旁边添油加醋,说他流了一地的血,已经呻吟了半宿,撑不住才晕过去的。

她心想,既然他病成这样,总能被放出去了罢?没想到那个武官只是命人把李重骏弄到床上去,然后便离开了。

他们走了之后,就只有一个太医模样的老叟来过。

大夫让绥绥解开李重骏的袍子,自己却站得远远的,避之不及似的。

这还是绥绥第一次看到他的伤处,左肩膀上一片血肉模糊,她也看不出是什么锐器所致,只知道是一处很深的伤口,已经被湿衣服沤成了疮,结了些紫色的痂,血水里面掺着淡黄的清水。

大夫一句话没说,也走了。

后来一个小侍卫送来金疮药和退热的安宫牛黄散,还有三尺白纱。

他走了,就彻底没有人再来。

那已经是晌午的时候,外面日头高高的,可是亲王的寝殿,房檐总是比寻常人家宽敞,他们的屋子,永远见不到日头。

“你看。”

绥绥孤伶伶守在李重骏的床边,小声咕哝,

“谁都想躲着你,不止我一个。”

李重骏微微皱眉,仍昏迷在榻上,自然没有人理会她。绥绥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坏事呢?”

其实她看出来了,从那些人警惕又疏远的态度便看出来了,这次一定是发生了了不得的事。

了不得的事……她跟着李重骏,已经经历了太多了不得的事。刺杀,战乱,世族的覆灭,一次比一次地惊天动地,可是每一次,他竟都能全身而退,在绥绥看来是几乎不可能的壮举。   431634oo3?

虽然她总是觉得李重骏不是个东西,但其实,她打心眼儿里觉得他很厉害,厉害到了神奇的地步。

他从没有这样孤独地躺在床上,任人欺负的样子,奄奄一息地昏睡,也许,就要奄奄一息地死掉了。

绥绥趴在床边给他敷金疮药,想着想着,不知是害怕,还是担心,反正满心的心酸,伏在他身上忽然小声地哭起来。

她的眼泪浸湿了被子,冰凉的一块。

李重骏其实感觉到了,但是他没有动,甚至没有出声。他从浑浑噩噩的高烧中短暂醒来,那已经是日头西斜的时候,她仍伏在他腿上,伏在夕阳里,头发晒得毛毛的,像一只小猫盘在床边,轻轻起伏着。

他愈发恍惚,仿佛一生从没有如此平安过。

宁静得像是一场梦。

他很快又坠入黑暗,再醒来的时候,暮色朦胧,这高深的堂屋暗了下来,没有点灯,床边亦是空荡荡的。

李重骏仍不甚清醒,心里却猛得一顿,忽然害怕起来害怕那傍晚的夕阳真的是黄粱一梦。

他跌跌撞撞地起身向帘外走去,这深广的堂屋,层层幔帐,纱帘,碧纱橱……他心急如焚,仿佛走不到尽头,及至在穿堂的窗下看到她,她披着月光蹲在地上,用小银吊子煎着什么东西,隐约闻到药气。

绥绥听到声音,回过头去,只见李重骏赤着上身,只穿了青绸的袴子,在低垂的帷帐后怔怔看着她。长发披下来,却仍看出胸膛起伏得厉害。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