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
绥绥一顿,忽然拉住了他的手,“殿下要去打仗……和宝塔寺的人打仗么。”她断断续续,“殿下一定保重…”
她依偎在他身上,因为头晕,声音尤其虚弱。李重骏却以为她害怕,笑着说她“没出息”,摸了摸她的脸颊,依旧离开了。
绥绥只得转而伏篱笆上,看见大帐后面有一条小溪,不管不顾冲过去,跪在岸边呕了出来,她没吃什么东西,只吐了些水,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身后甲胄清脆的响声,她先想到了李重骏,可回过头去,却是换上玄黑铠甲的贺拔。 ?2977647932
他扔过来手中的酒囊,绥绥眼前一亮,“贺拔,谢谢你!”
她接过来,拔出塞子便往口里灌。行军时喝的烧酒,特别的辣,火烧火燎滚在胃里,才渐渐镇住了恶心。绥绥还没喝够,却被一把夺了过去。
“我还”
她才叫出声,对上贺拔刚毅的脸,忽然没了气势。记忆中的他十八岁,生铁打造出的利剑,经过了无数沙场上的生死危难,利剑淬血,早已不同往日。
她低下了头,“对不住,贺拔。”
“你过得好么。”
绥绥羞愧难当,“对不起……是我……说话不算话。”
他还问:“他待你如何?”
绥绥愣了一愣,真要让她抱怨李重骏,那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然而在她面前的人是贺拔,她无论如何张不开嘴,于是只点了点头,
“好。”
贺拔一直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过了一会,才说:“那便好。”
第0034章 疏勒
夜风彻夜地刮着,西北的平原,就算是盛夏仍然呼啸凛冽。
白帐篷上立着的帅旗猎猎乱飞,绥绥抱膝蜷在李重骏那张铺着玄青狐皮的坐床上,厚实的牛皮大帐涂了桐油,在烈风里岿然不动,连帐内青白色的烛烟都仍袅袅升腾。
可她隐隐听见战马的嘶鸣,只觉得不安。
已经一天一夜了。
他们离开营地已经一天一夜,李重骏走的时候那样意气风发,临上战场还不忘奚落她,绥绥本以为这只会是一场小小的战事……毕竟对于生活在玉门关的人而言,打仗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常见。
何况敌方还只是一座寺院。
但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两天过去了,她不仅没有等到凯旋的军队,驻扎在营地的援军也源源不断奔赴前线。放眼望去,只见漫山遍野的空帐篷,在月光下反映着盈盈的光,像静悄悄开放的白花。
到了第三天,连管炊火的小兵都被叫走披上盔甲。
而绥绥真的开始忧心了。
她不愿再呆在帐篷里,开始帮着余下的人一起磨面粉,晒马奶干,当有小兵回来要补给干粮的时候,好给他们带到前线。
绥绥自己都没不好意思,卸掉钗子,扎起袖子,抢着干这干那。倒是那些小兵,把她当成魏王的女人,都不敢和她说话。
她只好一个人无聊地把大桶马奶倒进锅里,熬熟之后再挑奶皮晾晒。
也因为无聊,她渐渐留心那些小兵的交谈,发觉他们总是把贺拔的名字挂在嘴边,敬虔地说个没完,简直像是崇拜。
“魏王殿下如何,我不好说的,倒是有贺拔将军,一定出不了岔子!五年前,打西突厥那场仗,听说过吧?先上阵的那些叫敢死之师,两千个两千死士,最后就活下来不到三百个,里头贺拔将军杀得鞑子最多,‘验首’的时候,他一个人砍了三十个脑袋!”
他们都叫他贺拔将军,尽管都司和将军之间至少差了四个品级,
“那时候儿的统领就是咱们杨将军,后来跟着杨将军南征北战,嘿,不是我说,要不是因为将军出身弘农杨氏,而贺拔都司有点胡人血脉,又跟咱们似的是个没名没姓的田舍汉,这将军的名头,指不定……”
那小兵说得忘我,混忘了晒棚下的绥绥,直到被另一个小兵戳了,才忙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