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
不过看皇帝批奏章更无聊……而且御茶房的点心可好看了。厨娘的手可真巧呀,能用一团面捏出栩栩如生的花朵,层层叠叠的酥皮花瓣,粉白油润,光是看着就好像闻到了花香。
“闻它做什么?”
皇帝忽然说话,吓了绥绥一跳。她这才发觉自己真的凑到点心盘前嗅了嗅,慌慌张张地直起身,皇帝却像被逗笑了,淡淡笑道:“江南的荷花酥,没见过?”
李重骏不爱吃甜食,东宫的点心一向很敷衍,绥绥摇了摇头。
皇帝说:“尝尝它。”
绥绥小心地咬了一口。怔了怔,过一会儿瞟了皇帝一眼,又咬了一口。
“喜欢么?”皇帝这样问。
真是好吃极了,可绥绥只是谨慎地点了点头,皇帝似乎很高兴,让茶房又做了许多。皇帝看回他的奏章去了,绥绥对着那只荷花酥踌躇半晌,又咬了一口。
绥绥幻想中的自己是个侠女。
实际上的她成日在宣政殿当饭桶。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自己在流言在中已经成了勾引老公公的荡妇。
“陛下一向于床帏间清静,就是早年,一月里也不过召幸三四回,怎么老了老了,反倒看上……怪不得说小戏子都是狐狸精,起先迷得太子连太子妃都不要了,现在……听说前些时大晚上被鸾车送去宣政殿的,婊子戏子是一家,宫里的娘娘都是千金万金小姐,拿什么比她!”
“可她不是陛下的儿媳……名分都有了……”
“嗐,这在李家还算什么?早年间代宗皇帝连正经的璹王妃都能纳做贵妃,区区一个昭训,又无生育,怕是连御史台都懒得上表。”
“不说这个周昭训是犯了宫禁,陛下本要杀她,贤妃娘娘说情才保下来……”
“男人呐……”
妃子们虽然拈酸,也难免幸灾乐祸,说贤妃娘娘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为了博贤良替父子两个调停,现在好了,把祸水引到自己宫里去了!
宫中流言纷纷,绥绥自然也听说了。
世上的人都看不上小戏子,他们把她说得多不堪,她一点儿都不在意。
绥绥只怕李重骏相信了。
他一定是相信了。这段日子太子和杨二公子都在长安郊外的衙门里练兵,只有那一天,她才走出宣政殿,正遇上李重骏走上高台。
绥绥忽然一阵心虚。
“殿下……”她轻声说。
李重骏却理也不理她,就这样冷着脸走过了她身畔。他腰间系剑,皇帝住处是不许佩剑的,几个小黄门围上前替他解下剑来,将发怔的绥绥远远挤开了。
皇帝也不知到底安的什么心。
他那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肯定听说了这些传言,却一点儿没有澄清的意思。九月初三宫里设宴为太子和杨二公子践行,皇帝竟然还让绥绥献舞。
绥绥知道,她一出场,肯定会惹得人议论纷纷。
当夜,她擎着一把灯台,把滚烫的蜡油滴到足踝上,烧伤了一片。下一次皇帝再召她的时候,她跪在地上谢罪,说:“奴婢该死,不仔细烫伤了腿,明日宫宴……怕是不能跳了。”
皇帝正在宣政殿内看他的奏章,头也不抬。
他淡淡问:“怎么伤着了。”
“回禀陛下,奴婢走路不小心,踢翻了一只烛台。”
皇帝终于看了她一眼。
他当然看出她是故意的。
“唔。”皇帝脸上还是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只说了句,“你那就歇着吧。”他传唤黄门上前,“明儿随便寻个舞姬顶上去。”
黄门这一寻,就寻来个绝色美人。
在那天设宴的麟德殿上,四面玉簟卷起来,所有人都能看到宴乐中献舞的婀娜美人。
一曲霓裳舞,飞袂拂云雨;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她舞罢了,皇帝却并没有让她退下去,而是问:“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