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天色将晚,屋檐下挂着红灯笼。村民们有的坐在树下乘凉,有的坐在门口刺绣,只是在见到她的时候纷纷沉默下去,用古怪而冷漠的视线看着这个外乡女人。

他们打量她的年轻和时髦,打量她书卷气的白皙肌肤,没有经过劳作的细腻双手,以一种说不出来意味的目光。

祁棠在这种目光下感到有些坐立难安,也就更不难想象二十年前阿宝的心情了。

能甘心跟着心上人回到这样一个村落,她势必是个内心顽强的女子。

从主宅门口进去,绕过天井里养着金鱼的水缸,她在厅堂的关公画像下见到了村长。

此刻的村长也没有初见时的老态龙钟,反而精神矍铄,也因此,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神看着更加寒亮逼人,身上的压迫感也更重。

村长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人,看背影很是熟悉,她几乎差点把他的名字叫出来,却听到身边的牧红英先唤了一声:“父亲,念平。”

那被唤作“念平”的年轻人转过脸来,但是神色淡淡,目光只从她身上一扫而过,表情也没有表现出激动,和看见他都要泪奔了的祁棠形成天壤之别。

沈妄难道……不记得她了?

祁棠心里咯噔一下。

她甚至怀疑,眼前的沈妄真的是沈妄吗?还是他在她眼中是沈妄的样子,或许在别人的眼中,又是另一个人的样子?

要知道在这个幻境里面,你所看见的脸,只是你想看见的脸。比如在牧红英眼中,她就是“阿宝”,可她不是阿宝,她是自己,所以在她眼中,她心上人也就只能长着沈妄的脸。

村长看了她一眼,缓缓开口:“几个月了?”

祁棠意识到是在问她腹中孩子的月数,她不知道应该几个月,不过按照不显怀的程度,她说了一个模糊的时间。

村长点点头。有了月数,自然也好推断预产期。

厅堂内沉默下去,在这沉默中祁棠感受到一股堪称蜇人的视线,如毒蝎的尾巴一般锁定着她。她转头看去,那是一个年轻女人,不过对她抱有很大的敌意,让祁棠有些莫名。

她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发现女人的双眸瞪得极大,而在对视之中,她眸子里的黑瞳仁又在急剧缩小,她急促地呼吸起来,瞳仁缩得如针尖一般,乍一看眼眶里全是眼白。

祁棠赶紧移开了视线,生怕多看一眼这女子就扑上来生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