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阳避开对方过于炽热的目光,闭上了眼睛。可偏偏在黑暗中又回忆起了少年昨夜在他耳旁低声哭泣的模样。即便对方如何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林青阳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个十八岁男孩儿在他面前第一次示弱的样子。

男人在被窝里攥紧拳头,鼓起勇气道:“放我回去。”

“我要见林星辰……”

喻沉眉宇紧拧,长腿跨开,抵在男人上方,咄咄逼人道:“回去?回哪里?为什么要回?林星辰对你而言就是个累赘,他榨干你的血,索取你身上的价值,牺牲你的一切去成就自己的前途和未来,以后哪还会记得你这个父亲?还指望他给你养老送终吗?不会的,你以后只会成为他的负担。”

一耳光的响声在宽敞的房内骤时放大了好几倍,尾音缭绕在彼此间,逐渐消散而去。仅剩二人变得愈加急促的呼吸……

“说够了吗?”

“说够了吧!”

喻沉偏着侧脸,鲜红的掌印在白皙的右脸慢慢浮现,褐眸中倒映着微微飘荡的灰色窗纱,眼前忽然涌现出那日校门口的记忆。

“究竟是怎样的父母,才会养出这么没教养的孩子……”

喻沉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出来。

他长这么大,唯二的两记耳光,都来自同一个男人。

第一次是为他儿子,第二次,还是为他儿子。

喻沉颤抖着呼吸,揪着男人衣领,晃动了两下:“你真有能耐。”

“真他妈有能耐啊……”

为数不多的示弱换来的还是对方的一记耳光,喻沉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你以为你是谁?”

林青阳伸出手狠狠地推了喻沉一把:“你才是自以为是的那个人!”

喻沉被对方突然的动作霎时无措了一番。

“我们本就跟你无冤无仇,之前那顿打我们都不敢跟你计较。如果不是你,我儿子怎么可能会进医院,他还没有醒过来啊,如果他醒不过来了我该怎么办?我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不都是拜你所赐,你凭什么装作一副受害者……唔……”

喻沉忽然捂住了对方的嘴,褐眸掠过几丝错愕:“别说了!”

喻沉避开了对方质问的目光,发颤的手轻捂在对方的嘴上,喃喃低语道:“别说了……”仿佛为自己刚刚咄咄逼人的言语而开始有了愧疚之心。

林青阳紧紧揪着被单的手指伴随着逐渐放缓的呼吸而慢慢放开,他失望地闭了闭眼睛,眼尾一片通红。余光瞥到了少年那双无措又……愧疚的眼睛里皆是复杂的慌乱。

明明知道自己做错了,说错了,偏偏不肯面对和承认。非要竖起一身的刺,利用尖酸刻薄的言语来戳别人的软肋。

无可救药。

俩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

喻沉深深地注视了林青阳片刻,随即松开了手。直起身躯,下了床穿好衣裳推门而去。

宽敞的房间内变得更加寂静。

门被关上的余音还在耳边缭绕不断。

喻沉随手开了辆超跑在高速上狂奔,一脚油门踩到底。

从一开始慢慢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想要去弥补,却用了对方无法接受的方式。从认知、了解、亏欠、再到补救。他迷茫,疑惑,无措。没有人教他,他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一步步地试错,到最后还是用错了方法。林青阳的反应告诉他,他做得不对,可是不对在哪里?那他还可以怎么做?还可以做什么?

林青阳说对了,他就是没有教养。有妈生没娘教,说的就是他这种人吧。大家族的家规族训教他待人风度,绅士,谦逊,但仅仅都建立在利益共同体上。

海浪涨潮汹涌地拍上沙滩,敲击着参差不齐的岩石块。平静的海面波水随风荡漾,一片涟漪。

黑色超跑掩埋在海边的黑夜中,喻沉熄了火,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降下车窗任由狂乱的海风肆虐而过。

喻江妍轻拍着他肩膀时,沏着茶温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