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好勒!”

中年男人拿着锅铲,熟练快速地翻炒着锅里粉条,盖过铲锅交织一块儿的噪音,大声应答对方。

西湾这脏乱混杂的‘夹缝处’与淮安市中心摩肩接踵的大厦群格格不入,就如一座繁华都市里让人唾弃鄙嫌的垃圾场。

林青阳抹了把额间的汗珠,重重地缓了口气,心想终于把手头的活儿忙完了。招呼好摊位的客人,下意识看向摊位后方角落里,拿着一张小椅和桌子,在昏暗的街灯下奋笔疾书的男孩儿。

他轻步走上前,在路灯下眯了眯眼,弯着身子,扫了眼看不懂的数学计算题,又看向男孩儿,耐心试探道:“阿辰,要不先回家写?爸这会儿还得忙很久。”

林星辰抬眸,逆着昏暗的白色路灯,无意间瞧见父亲被汗渍浸湿的衣领下,似乎有道若隐若现的红紫痕迹。

眼底掠过一丝疑虑,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半晌,才说:“爸,明天周六。”

林青阳往自己身上抹了抹满是油渍和水珠的手,小心翼翼地掖了掖男孩儿昂贵的校园制服:“晚了天气凉,回家里搁被窝写暖和,这儿又吵又脏的,影响学习。”

林星辰低下头继续提笔,洋洋洒洒地写下几道他看不懂的数学公式,说:“回家里还得浪费电,在这儿挺好,路灯不花钱。”

因儿子的过于乖巧和懂事,林青阳眼里的心疼几乎溢了出来:“乖,回家里写,今儿个周五,爸能赚不少,不缺那点儿电费,别在这儿把眼睛给看坏了。”

“老林!咱要一份炒米粉。”

“哎,来了”

林青阳闻声抬眸,反射性地回应。

“哟,阿辰在写作业呢。”

一名中年妇女凑近了点儿,一边磕着手心的瓜子,一边打趣道。

妇女将瓜子壳啐到地上:“这街晚点儿冷飕飕的,一会儿工厂的人下班来这吃宵夜可吵了,喝多还得闹,哪儿适合孩子学习。”女人视线落在林星辰身上,“怎么不回家写呢,家里多安静啊,别给你爸省这点儿电费。”

林青阳面露无奈,笑着说:“可不是,这会儿劝他回家,愣是不听。”

妇女道:“嗐,青春期孩子都这样。”羡慕的目光投向林青阳,“还是老林家孩子出息,能上罗意恩这么好的私立高中,还有大财团资助学费,听说一学期下来,就要十来万呢。”

“我还听说,上回有个什么数学竞赛,阿辰得了第一名怎么的,老林你可太会教孩子了。”

林青阳搔着后脑:“都是孩子自己好学,我没什么学历,不懂这些。”

中年妇女嗐了一声:“谦虚啥呢,我家孩子就没这头脑,一天天不是打游戏就处处惹麻烦,能毕业就不错了,都不指望他能考个大学。”

林青阳说:“管教太严格了,平日里多陪陪,可别总骂孩子啊周嫂。”

周嫂打趣,眼里皆是艳羡:“老林你这苦日子就快熬到头啦,阿辰就是你上辈子积的德,往后住上大房子可别忘了咱街坊邻居……”

“爸。”林星辰打断了俩人的对话,将卷子塞进书包,“我先回家了,您别忙太晚。”

林青阳也跟着给他收拾文具,赶着说:“行,快回去吧。”轻推搡着儿子的背,“快回家,被窝里写啊,灯开敞亮点儿。”

林星辰背起书包,应答:“知道了。”

“老林,拿两罐啤酒!”

“哎好,马上”

看到儿子收拾好东西离开后,林青阳才放心地回到摊位。

林星辰往逼仄昏暗的巷子走了几步,脚步抬起,脑中忽然闪过方才在父亲身上瞧见的痕迹,再次将步伐收回,停驻在原地。稍稍转过身,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父亲忙碌的背影,片刻,将书包带拉得更高,眼眸微暗了暗。

父亲脖子上的痕迹是什么?

工厂的工人下了夜班,几乎是成群结队地来西湾的宵夜档,不到十一点,处处都坐满了人,林青阳接下来这一忙就忙到了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