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微凉的目光越过站在前方的两人,直直落在了敛袖垂眸,未发一词的江南都司指挥使冯凭身上。
被点到名字的瞬间,冯凭隐藏在袖中的手指倏地抽动了一下,冷汗几乎要浸湿他厚重的官服。
“臣……”冯凭有些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一些词句,嘴唇因为激烈振荡的心绪而苍白干裂,眉毛已拧成了杂乱的一团。
“臣驭下无方,闯下大祸,理应受罚,不求陛下宽宥,只待此案了结,臣自当挂印而去。只求陛下给予臣一个戴罪的机会,不求立功,只求恕过……”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显然已是心如死灰。
赵、季二人行事如此狂放,还敢大举封山追捕裴越与郗则韶,自然是因为与卫所暗中勾结,能调动江南卫行事。
大梁一省分三司本就是为了制衡,冯凭作为江南掌管军务的第一人,手下出了这样的乱子,自然少不了一个渎职之罪。更何况,他这一失职,江南卫的兵士可是直接将刀锋捅到了天子面前!
武官的脸皮素来比文官厚的多,可再厚的脸皮,闹出这种岔子,冯凭除了请辞,也实在想不出分辨之语了。
“可。”裴越的回答亦是干脆利落,心中暗道了一声还算这人识趣。
小皇帝天资聪颖,从小接触的出入内庭的也都是聪明人,最是见不得蠢货。
特别是这种身居高位的酒囊饭袋。
若是冯凭没有今日这番话,等到裴越腾出来手,就该对着他那颗项上人头比划比划了。
诸位大臣相继发表了自身看法,裴越也对自己这几个有些陌生的臣子熟悉了几分。
江南这些官员,还当真是自上而下都充斥着一种气质避重就轻、大事化小!
裴越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但面上却是半分不显。随后摒退众人,唯独留下了郗则韶的父亲。
看着眼前与郗则韶有五分相似的郗言厉,小皇帝内心莫名有些飘忽。
他知道郗则韶还有个同母的哥哥,但‘大舅哥’的资历还没有到能给他留下印象的程度,也不知道郗则韶的哥哥,是生得更像父亲,还是更像妹妹?
郗言厉见小皇帝眸底似是有些波动,他素来知晓天子心思深沉,虽面上不卑不亢,内心却也不免有些纳闷,不太明白天子独留自己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