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子秦看他一眼,终于是压不住心里的急切,“这次有多少把握?要不要再让赵翼仁调人过来支援?”
白天齐眼角抽动,不觉心里一阵猛颤,想到那天战锋重伤被抬下去的时候,张龙山恍若没了主心骨一般地迷惘,“这如今谁来指挥?战小七?这……这还了得了?”
战子秦没打过仗,这谁都知道,若是打过仗的人,问这句话不会是这样焦躁的语气,有没有把握?不论攻击是否成功,他下达命令的时候就该在自己心里有上几分把握。增援于否也该有数,这个时候就问要不要增援是什么意思?他就是二十四团出来的,若是战子楚或是战锋问他,他就会立正据实回答,若是旁人敢问这样问他,他会以为是种侮辱,立刻就会顶回去,偏偏这个面容阴沉憔悴的战小七站在自己面前,却让他说不出话来。沉默了半天,才慢慢开口,“不成功则成仁,我和刘广清说了,就是死到最后一个,也要在中午之前把虎望崖给拿下。”
战子秦似乎是被他鼓舞了精神,憔悴疲惫的脸上突然浮现了一抹和这战场极不相衬的微笑,突然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拿下虎望崖,你损失多少,我给你补充多少。”
白天齐又是心头一阵暗火,他的二十四团,战小七能拿什么补给他?却也不能说什么,战子秦已经率先步出掩体,“去二十四团,我见一下。”
战子秦最后把任务交给二十四团是有原因的,他只道自己的第七军除了作战经验,该是无双的精锐了,他握着最强大的火力,无论如何不该比四哥的第四军差得太远。可是几日打下来,他的兵也拼命,他的兵也顽强,但是同样的阵地,白天齐的悍然不动,他的却反复被敌人突破,只得一次次再花了血本夺回来。日军轰炸,他的阵地被炸得七零八落,白天齐的阵地上不言声地在阵地两侧的密林里隐藏着重机枪,敌机俯冲,两翼开火,阵地上士兵不畏生死,一同抬枪朝天射击,硬是逼得日军飞机狼狈拉高逃逸。同样是拼命,四哥的兵比他的兵更冷静,更自信,更强悍。
正午之前,他必须突破九龙口,把战车团晾出去威吓住汪家,不然就等于被汪墨涵别死在山谷里,被迫用自己已然疲惫的步兵抵挡汪墨涵新锐骑兵的攻击,这样的攻坚重担,他想来想去,居然是找不到自己的一个队伍可以承担,就连作为总预备推的九团十团他也不信任,将命令下到了白天齐这里他才觉得安心。他此刻才是确实的相信,这可怕的经验,这种部队骨子里隐隐带出的威风气质,当真是需要血战方能获得,在这个方面,他与四哥确实相差甚远。
便如此刻站在准备攻击的二十四团面前,他便有了种说不出的震撼,这种感觉竟是比他在武垭山口看见第四军破败的军旗抢在他前面插上293高地时候更加强烈。
第四军打得最久,最苦,那些士兵身上灰绿色的军装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看见长官过来,并没有他所欣赏推崇的那样跳起来立正并快速集队。甚至连过来报告的人都行动迟缓,但是整个人群是沉默而平静的,就是这种沉默的平静让他原本焦躁的心一下子沉静了下来。
他原本打算鼓舞一下士气,却只觉得自己此刻说什么都不如不说,那些士兵自然是不晓得他和四哥、父亲以及东瑾和中央的种种纠结矛盾,但是他们懂得谁是他们的主心骨,那些士兵沉默的目光扫过他,并没有多少停留,便集中到了白天齐的身上。白天齐的话也极少,那些士兵默默听着,神色间不见激愤,也不见恐惧,白天齐问他要不要说两句,他拒绝,他指了指地上那二百顶钢盔,挥手让士兵来取。刘广清第一个过来,取了一个带在自己脑袋上,战子秦和他目光一对,却连往日的轻蔑和愤恨也没看出,他环视周围,只想到一个词,“视死如归。”
在德国读书的时候,他步兵科的教官是上次大战时候的一个步兵团长,只有一只眼睛,右手也只剩下两根手指,却极得学生爱戴。学校里罕见亚洲学生,教官对他格外严格,一次节日,他们统一观看德国陆军的阅兵仪式,他见那轰隆隆的钢铁巨兽驰过街道,威风凛凛,只觉热血沸腾,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