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想,当初自己真是无知者无畏,被江离一忽悠,就购买了装备,踏上了行程。她从来没想过,一路上,她会经历那么多的碎石,迈过那么多条溪流,爬上那么陡峭的山坡和垭口,看到那么多风景。
那时,她其实不敢承认自己是害怕和恐慌的吧,因为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把这些负面情绪通通地隐藏在内心深处,好像只要不去面对,那些脆弱就不存在,她就可以无所不能地一直坚持走下去。然而夜幕降临以后,那些恐慌和胆怯却会像夜行动物一样地出没掠食,所以在北京的睡梦中,她常会焦虑得睡不踏实。
但她从来没想到过,在惶恐无助的夜半时分,她所需要的只不过是一把温柔醇厚的嗓音,对她说一句:“没事,睡吧”。
不需要再多了,只这一句,就可以让她酣眠到天明。
原来,在那洒满阳光的树林里,她那一秒钟突如其来的,对邹峰的陷落和动心,并非毫无原因。原来,早在她清醒之前,那一声暗夜中温柔的慰藉,就已经恰到好处地安抚了藏在她灵魂深处的那个惶惑的小女孩。
宁筱曦翻过身想,可惜今时今夜,再也不会有一个声音出现了吧。
帐篷边吃草的马匹好像终于啃秃了这一块草坪,哆哆哆地走去了旁边。
隔壁的某个帐篷突然有了动静。一阵悉悉索索地翻动之后,一个女人的声音于寂静的暗夜中赫然响起:“啊呀!帐篷外有马!你起来去看一看!”
一秒钟的静寂之后,另一个老成的男声带着睡意和怒意回应:“哪儿有马?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癔症!赶紧睡觉!”
宁筱曦知道这是什么人在说话。
下午扎营的时候,这男女俩人是最后进的营地。他俩没有参团,单独地雇了藏族向导和马匹。男的看着六、七十岁,女的看着五十多。不像夫妻,也不像情侣。看那架势,像是才认识不多久刚刚奔现的驴友。可是这俩人却不避嫌的共用同一顶帐篷。
这男女俩人有来有往地又争执了好几句,声音越来越响,争吵的焦点已经从谁去轰马变成了到底俩人谁有毛病……
老阿姨看老大爷推三阻四地不肯起来,估计也是无计可施。只是这位阿姨的反应也很出乎宁筱曦意料,她竟然直接隔着帐篷高声轰赶起那匹马来:“走开!吁!走开!”
这几声平地惊雷似的喝叫,在绝对黑暗和寂静的野外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和突兀,一下子随风传出去了很远,肯定惊醒了不少人。
刚刚放松下来即将入睡的宁筱曦,听见这几声喝叫,立刻紧张起来,全身的肌肉甚至条件反射似地收缩,拳头一下子握紧了。
这么高亢尖锐的声音惊着马怎么办?营地里都是低矮的帐篷,怎么可能抵得住受惊马匹的冲击?太危险了!
宁筱曦刚想坐起来出去制止老阿姨,一道柔和的亮光却从黑暗中慢慢浮现出来,紧跟着便是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快速地由远及近,停在了那两人的帐篷旁边。宁筱曦不由得喘出一口气,还好,估计是巡查营地的领队及时赶到了。
果然,一个压低了的模糊的声音冷冷地喝住了老阿姨:“闭嘴,不知道会惊着马么?马离得很远,赶紧睡觉!”
宁筱曦本来还有着些许睡意,但不知为什么这时脑子里激灵一下子突然就清醒了,甚至在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从睡袋里坐了起来。
那声音……实在太熟悉了。仿佛是长久的思念形成的幻觉成了真。
筱曦坐在原地愣了一下神儿才反应过来,迅速地拉开睡袋,套上外衣和冲锋裤,手忙脚乱地钻出了帐篷,甚至没顾上拿头灯。
然而站在帐篷前面望出去,荒野中,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没有光亮,没有人影,甚至没有吃草的马匹。
空空荡荡,苍苍茫茫。
唯余溪水依然在欢快地歌唱。
原野上袭来的风吹乱了她的发丝,扑面而来,遮挡了双眼。宁筱曦裹紧了身上的冲锋衣,低下头,自嘲地笑了。
早上,天蒙蒙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