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皇祖父与皇祖母,还是父亲母亲,叔叔婶婶,在她面前都是一副融洽和谐的模样,她还是头一回见夫妻吵架。

“是也不是。”李康宁模棱两可地说。

小曦荣挠了挠头,真是费解。

李康宁视线落在了侄女的乳母许氏身上,示意她将小郡主抱上软榻去坐着。

许氏低眉顺眼照办,还不忘用帕子给小郡主擦了擦额间的细汗。

忆起小曦荣方才在席间与她说的“悄悄话”,李康宁目光骤然变冷。

“许妈妈好像不喜欢荣荣了……她同弟弟的乳母张妈妈说,羡慕张妈妈能照料小皇孙,还说荣荣只是个丫头片子……”

小曦荣自生下来身边的乳母嬷嬷换了几批,唯独许氏没有换过,故而她也格外依赖许氏。

哪怕听到了那番话,她也只敢憋在心底,担心说出来后许妈妈会被赶走。

也是今日见了姑姑才实在没忍住,悄悄告诉了姑姑……

天色已擦黑,李康宁陪着侄女玩了一会儿鲁班锁,便吩咐另一个嬷嬷抱着侄女去洗漱了。

许氏下意识要跟上去,却被公主出言拦住了。

“许妈妈照料曦荣也有些年了,家中子女可还好?”李康宁不疾不徐地问。

“回公主殿下,都好,都好。”许氏讪讪一笑。

李康宁端起茶盏细呷了一口,旋即勾起一抹浅笑。

“如今曦荣也大了,许妈妈也差不多该归家享天伦之乐了。”

许氏心底生出异样,眼皮突突跳了起来。

她强凝心神,“奴婢照料郡主多年,视如己出,郡主也极依赖奴婢,奴婢舍不得……”

照料郡主光是月例便有二十两,还隔三差五能得到赏赐。足以让家中额外聘请乳母与仆人照料孩子,还有富余。

李康宁面泛薄怒,“郡主是天子亲孙,东宫长女,凭你也敢说‘视如己出’这等悖逆之言?”

许氏失神片刻,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个激灵跪了下来,膝行而前,俯首磕头。

“公主恕罪,公主恕罪,是奴婢口不择言,郡主龙血凤髓,贵不可言,是奴婢错了。”

李康宁哂笑,训责她:“既知道郡主贵不可言,你还敢在背地里黑言诳语信口开河?”

背地里?许氏面色煞白,背脊一阵发寒

莫不是她平素随口说的奉承张妈妈的话被人听了去了?

张妈妈伺候皇长孙,日后前程定比她要强,本朝就曾有天子乳母被加封为一品奉圣夫人的。

她只想着不时奉承张妈妈几句,能在她那儿落个好……

一滴冷汗滚落,许氏胸口惴惴跳个不住,一颗心忽上忽下。

她伏地战栗,叠声请罪:“奴婢罪该万死,还请公主饶命,奴婢日后定会谨言慎行,一心照料好郡主。”

李康宁还欲说什么,便听见了一阵清脆的“哒哒”脚步声

“姑姑,姑姑!”才刚洗香香的小曦荣迈着小短腿跑了出来。

“你且退下整理仪容。”李康宁低声屏退了跪在地上的许氏,“若你私下再有狂言,本公主定要叫太子妃处置了你。”

许氏也知眉高眼低,连连称是,赶忙站起身来垂首疾步退了出去。

小曦荣与许妈妈擦肩而过,见许妈妈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小胖脸皱了皱,似乎有些不解。

李康宁忙不迭朝她招手,吸引她的注意力。

直到把小曦荣哄睡,已是亥时过半。

“公主,驸马还立在殿外侯着……”悦兰小声道:“夜深了,外头寒风凛冽,可要唤驸马进来?”

芷兰撇撇嘴,“驸马牛高马大的,这点冻怕什么?”

佩兰则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压根儿没留心听几人的话。

李康宁犹疑须臾,缓步走到窗台边,将手伸了出去。

进入立冬后,自北刮来的夜风冰冷刺骨,把她的手冻得都有些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