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人群中有一两人察觉到这清瘦之人僵立着一言不发,身形微颤,古怪异常,投来几道探究的目光,严彧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这人群中站了太久,连泪也来不及抹掉,吃力地抬起灌铅一样的双腿逃也似得离开。

得知被通缉的严彧走投无路,神情恍惚间只能逃回到小宅院所处的坊巷。悲苦的情绪拉扯着本就虚弱的身体,连带着脾胃恶心翻涌,到了小院门前再也支撑不住,一手勉强扶住石墙,捂住嘴巴剧烈干呕起来。

浑身战栗良久,严彧才稍稍从无以复加的痛苦中恢复少许。

严彧用袖口狼狈擦了擦满脸的泪水,颤巍巍得直起身子,却忽然被人从背后死死抱住。

惊惶间还没来得及转头看清来人亦或者大声呼救,就被人用一张湿润的巾帕死死捂住口鼻。

严彧疯狂挣扎着,拉扯间瞥见到此人衣袖上的飞鱼纹样,心中凉了半截,恐惧的漩涡仿佛要把他吞没,拼命用力得想要挣脱。来人却似乎专业的很,把他的动作全然禁锢在有力的手臂间。

就算被官府发现也好,千万不能落到那人手中。严彧顾不得暴露身份的风险,撕心裂肺得发出呜咽着祈求能有人注意到,却是徒劳。

巾帕间浸染的迷药随着剧烈的呼吸钻入严彧的鼻息,意识逐渐昏沉,挣扎和呼喊的动作也渐渐停止。就在即将昏死前,严彧胡乱摸索着那人的腰间,果然如预料摸到了一块硬硬的腰牌。

撑着最后一丝意识扯下,不动声色地扔到墙角灌木草丛中,严彧彻底晕了过去。

暮色浑染,沉沉静垂之时,谢景杭拎着一篮子海棠花回到宅院。

他下午在城南查探了一圈,仍没有从居民那里打听到近日有新搬来的年轻女子的消息。如此看来,那姑娘大概率是在沈府了。

惆怅失落的归程中,却正好路过青羊宫庙。庙前进香祈福,游玩之人络绎不绝。而街道两侧聚集了众多花农,辟圃卖花,陈列百卉。万千花木,在此斗艳争妍,蔚为香国。谢景杭才想起,原今日到花朝节了,才有这么多人到这花市庙会赏花祭拜。

空气间浮漾着百花的芳香,令人心旷神怡。独自穿行在街上,看着一片露红烟紫,谢景杭突然想到严彧。如此繁花似锦的盛景倒是很衬他,只可惜那人现在出不了门,若是能见到这群芳争艳之景不知心情会不会好些。

这样想着,就不知不觉挑了一篮开的最繁盛妍丽的海棠买了下来。他不懂花,只觉得它花姿潇洒,艳美高雅,很像那人。

轻盈绯红的花瓣仿佛一触即会凋零,娇美脆弱惹人怜惜,却又妩媚幽香引人折枝细嗅。

轻敲房门无人应答,谢景杭推开门扉,只见屋内被收整得整整齐齐,却空无一人。

眼底闪过慌张忧虑。匆忙间失了轻重,花篮被墩在木桌上,开了满枝的海棠花瓣被震碎了一些,飘下点点落英洒在桌面上。

谢景杭走出卧室,在院中又急切唤了几声,仍然没有期待中的回应。

难道是他自己离开了,可他身体没有恢复不说,就算出门了也会马上得知官府在通缉他,应是没有别的去处了啊。

越思索越焦虑,谢景杭跑出院子,想在周边问问看是否有人见着他。在门口张望环视时,却发现墙角的碎石野草掩映隐蔽处躺着一块金黄的物事,在夕阳映射下反射着微弱的光。

弯腰将那物捡起,盯着其上雕刻的正楷大字,不由得剑眉蹙起,面色沉晦。攥着腰牌的手力道收紧,青筋绷起,令牌边缘不堪其负,微微扭曲变形。

沉思片刻,谢景杭起身将腰牌收好,转身朝着将军府的方向疾速而去。

北镇抚司,诏狱。

昏暗的牢房终日不见阳光,阴冷潮湿,如同地狱一般让人压抑恐惧。牢宇之间惨叫和哀嚎不绝于耳,空气中四处弥漫着潮湿腐臭和血腥的味道。

一盆冰冷刺骨的冷水泼在严彧的头上,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柔弱纤薄的身子因寒意而瑟瑟发抖,在昏睡中清醒过来。

费力地睁开双眼,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