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一众一向推崇人品稳重,爱民如子的三皇子梁王。但梁王母妃德妃在得先帝宠幸之前不过是一名宫中的婢女而已,又是红颜薄命,诞下梁王及一位公主后便撒手人寰。仁义爱民的梁王心思耿直,尝尝违背先帝意愿尽忠劝谏,因此当时在先帝面前并不得宠。

相比之下,严家一派则暗中支持五皇子睿王。睿王天资聪颖,又擅逢迎君心,自幼便得圣上宠爱。其母宸妃,也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自先皇后薨逝之后便是名义上的后宫之主,母家又是赫赫有名的关陇贵族郭氏。在当时看来,无论如何都会在将来稳坐大位。

当时正值江南水患,国库亏空多年,又加上北方连年战事,军费支出甚多,竟是连赈灾的银两都一减再减,才堪堪凑齐五百万两购置粮食发往各省。然而宫中却仍在大兴土木修建修道而用的永寿宫,为不耽误工期进度,先帝还在严国卿的建议下加征各省来年赋税,更是导致民生哀怨。

许是清流一派想借机为梁王争取储君之位,亦是想趁此机会扳倒多年把持朝政的严党,便借此项事由上书弹劾劝谏,列出严国卿数十项罪名,更是提出此等祸国殃民的罪人当革职问斩。

多年以来,清流官员弹劾他们严家之事本就常有,本不必放在心上,然而此次不相同的是,那群人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他们贪污民间财款的详细账目和证据。

更让严彧想不到的是,首当其冲将矛头对准他们严家的,竟然会是沈恒焱的父亲沈宏良。

严家多年来圣宠不断,只因能牢牢把握圣意,为先帝效劳,暗中做一些那帮贤臣忠臣不愿为迁就皇帝私欲而做得一些招致恶名的事情。然而朋党发展壮大,每一个组成者的私欲都如无底洞一般无法填满,各级官员贪婪无度,尾大不掉,终究渐渐脱离严国卿和严彧的控制,也逐渐被先帝猜忌忌惮。

而这随谏言而上呈的明细账目,就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严氏一党背着皇帝自行贪污的巨额款项算的明明白白。先帝应是想过他们这群人会打着他的名号搜刮民财从中捞得油水,但严家的人用得顺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忍下了。然而当这数目清晰地摆在他的眼前,终究还是远远超他的预期和想象。

天子一怒,瞬时间便可让权倾朝野的大厦倾倒,血流千里。但许是未找到替代他们父子二人用得更加顺手的人,平息滔天怒火之后,还是将严国卿与严彧召进宫中应对。殿上严氏父子一番哭诉应答,真诚袒露,终是让先帝软了心。一阵旁敲侧击、威严告诫之后便遣他们回了府。

然而事情总得有个结果,纵然先帝再如何偏心,也终究要给百官一个交代。如若没能扯出一个替罪羊出来,严家会一直岌岌可危,随时都会被清流反击。若之后先帝被这群人说得动摇,那严家便会万劫不复。于是,便就有了后来串通锦衣卫陷害沈宏良通敌卖国之事。

严彧自认做过无数恶事,但是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有道德感的人,自也不会因其他人的悲惨遭遇而共情难过。

但后来沈宏良被问斩抄家,沈夫人悲痛过度自缢,看到被牵连革职的沈恒焱于灵堂中披着孝服在双亲牌位前跪立时,严彧终究是愧疚后悔,心中如同被万刀凌迟剐削一般,痛不欲生。

清俊挺拔的青年沉默着跪立,低垂着头颅看不清表情,唯有颤动的肩膀显露出他忍受着巨大的悲痛和煎熬无声啜泣着。

严彧出现在沈家灵堂的那一刻,便引起了骚动,人声议论之间,沈恒焱回首,目光看向立于门口的严彧。

严彧看到,那双温润好看的桃花眼此时布满红色血丝,一向不曾情感外露的眼眸空洞地流着泪,在与他视线相交的那一刻,因怒火而烧的猩红,冰冷而狠厉决绝。

一时间灵堂一片死寂,片刻之后沈府的管家福伯走出,看向他的眼神亦是仇恨万分,却保持着基本的礼节,冷冷地对他俯首道:“严大人,这里不欢迎您,您还是请回吧。”

当时跪立在沈恒焱身边恸哭的沈恒煜年纪尚小,听闻来人的身份,悲愤交加中抄起用于扒弄焚烧纸钱的铁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