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随意吃了些东西,宝珠在马车里擦洗身子,姑姑在外守着,等她小心清理完,宝珠还不是很困,穿着寝服在车厢内挑灯夜读。陆濯白日里就在案边写信阅卷,此刻都敞开在桌案上,宝珠懒得翻,只看自己的。
她又想起那几件衣裳里的银子,最终还是割舍不下,磨了墨,找了张纸正要提笔写信回家,又不知该如何与兄长开口,一时为难。
陆濯就是在这时候掀帘子进来的,他也换了身衣裳,腰带束得很紧,胸口的衣襟微散开,从他修长的脖颈往下,能看见一截精致漂亮的锁骨。
宝珠立刻移开眼,吓得差点叫出来:“你做什么?”
她擦洗身子后,穿的寝服很随意,露在外面的胳膊还戴着金色的腕环,束缚在她莹白的手腕上。
陆濯的眼神轻轻掠过,平淡无波地也错开眼:“我来拿信。”
他平静的目光让宝珠放松些许,想到这人毕竟出身世家,还不至于急色。
她的语气好了些:“支旁人来拿就是,吓到我了。”
陆濯弯腰进来,衣物上的香气在车厢内散开,宝珠下意识坐远了些,陆濯只是拿起书案上的信件。
他自然也看到了宝珠写的信,只落了两个字就没了。
“这是写的什么?”
耐心又温柔的嗓音让宝珠失去了警觉,何况这事也没什么不能提的。
“我想写信回去,让兄长去看看那几件衣裳。”
陆濯的脸色毫无变化,问她:“他定然心疑你为何要将衣裳当掉,你要如何解释。”
“躝苼我就说我要逃婚,”宝珠气馁,“不过被你抓了回去,只留了几件衣裳。”
陆濯不说话了,不知在想什么,他委婉道:“宝珠,你的衣裳我带了回来。”
“什么?”宝珠睁大双目,“你为何先前不告诉我,害我提心吊胆多日。”
“本想回京后再取出来,没想到你如此牵挂。”陆濯半真半假地解释,“从当铺取回来,自然要清洗晾晒。”
“什么话,里面有好几张银票!都洗坏了!”宝珠想生气,又觉得这事怪不到陆濯头上,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陆濯心想宝珠面对他可真不讲理,分明是他赎回来的,她不言谢,还对他张牙舞爪。
他微笑:“我赔给你。”
“谁稀罕?”宝珠说完就后悔,她稀罕得不得了,这毕竟是真金白银啊。不过陆濯再给她一笔钱,也不是原来的那份,她高兴不起来,垂头丧气,“算了,你又不知这事,你是好心。”
陆濯又安慰她:“银票上的字若只是花了些,想必一样能用,宝珠不用伤心。”
“但愿如此。”
眼见宝珠一脸虔诚地祈祷,陆濯在心里思索银票过水如何才能做得更像一些。他手上拿起要带走的书信,和宝珠道别:“姑姑会陪着你一同入睡,夜里也有人守着,明日一早我们就继续赶路。”
“好。”
陆濯又问:“宝珠会不会怕黑?”
她白日里见荒野之景已对他生疑,姑娘家在这样的地方歇着想来是害怕的。
“不怕。”有人一同歇息,宝珠是不怕。
天色更晚时,姑姑进来铺了被褥,吹了蜡烛躺在外头,宝珠安心许多,一夜无眠。
又过几日,一行人落脚在一处山野破庙,其内断壁残垣、杂草丛生,缺了一半的屋顶可见幽幽寒月,夏夜里透着一股瘆人的凉。
深山中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动静,像是野兽,又像凡人哭啼。
一连看了几日志怪的宝珠已然神游天外,想到了远处。
下人们收拾了一番,整理出两个能睡人的偏堂,怎么说也比马车上宽敞。点起篝火后有了亮光,一簇簇看起来也不那么凄惨,只是这样也照出了大堂内漆黑佛像,双目处空了一片,诡异无比。
宝珠坐在火堆旁发呆,看看头顶,又看看身旁的面若美玉的陆濯。
她心有猜测:“你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