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进来,说,你们要恨就恨你们的大哥吧,是他见死不救。你们哪一个死,谁先死,都是他决定的,都是他造成的我到了现在,都没有勇气问他一句,大哥,究竟当初,你在京城遇到了什么事?我不能问出口,因为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因此恨他。我只知道,他一直在恨着他自己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自我折磨。”
久久不能入睡,二弟那平淡如水地描述还回响在这空空的屋子里,不知怎的,就像深不见底的大海终于冲上悬崖击裂成黑浪,让我终于可以看清那破碎。
安以墨。
我原来认识的都只是记忆中的你。原来对这个现实中的你,经历了这一切的你,我一无所知。
那样的无知。
可是,你知道么?你的伤痛,我最明白,我们就像拥抱在一起的狼与狈,满身伤痕,却因为这样,可以互相舔伤。
那是跟你身为影的身份有关吧。
既然他们可以痛下杀手灭了我的全家,他们也可以杀了你的亲人们逼你就范的,不是么?
你为此出卖了什么?你的信仰?你的良心?你的底线?
你的爱情么?安以墨。
原来你我,都是如此的负债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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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睡意全无,小窗吹开,深秋已经开始沉淀冬意。
今早出门的时候,还和柔柔擦肩而过,小妹还漫不经心地说,大哥,我好佩服你,你居然没有休了大嫂。你何时心肠这样软了?
柔柔说了这么多,我却只听到最后一句。
你何时心肠这样软了?
柔柔,你是在埋怨我十年前铁石心肠么?
可是十年前我想不明白,这该如何取舍
用愧对天下的罪孽,换你们的平安么?良心的分岔口,谁能给我一颗小小的石子问问路?
用那些无辜人的性命,换你们的性命么?生命的天平上,到底哪一个更重,哪一个更轻?
十年后,我依旧没有想得很透彻,只是明白了,我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死亡只带走了该死之人,却没能带走活人的仇恨和伤痛。
皇帝老儿死了,影消失了,曾经让安园陷入地狱之境的那因由,现在却没有了任何价值。
宝儿就变成了宝儿了。
他什么都不是了。
我大可杀了他,杀了他又有何用呢?
我大可不杀他,不杀他也没什么意义。
我们活在这世上,都是如此无助。很多人为了一个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建筑起万丈高山,人们踩着彼此的头和脸向上爬,却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被卷入其中,还有你们。
我只是没有想到,会出现一个人,让我第一次感觉到,兴许我全部的苦痛和挣扎,她能够明白。
刀光剑影、明争暗斗,兴许我们一直在走着殊途同归的路。
就是那一刹那的感觉,让我写下了那四个字。
就是那一刹那的感觉,让我为她顶替罪名。
就是那一刹那的感觉,突然间,十年后,我想要保护一个人了。
而不是先停下脚步,无数次的问自己,救得,还是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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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念离推开天上人间的后门时,安以墨已经梳洗打扮得干净,坐在小庭院的石凳上,而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香包。
那是念离在他深陷牢狱中送他的那个。
清风起,衣角微抬,他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样子,让念离有些恍惚。
“相公今早气色真好。”念离看见安以墨,就想起了昨夜安以笙的话,心里一阵苦味翻滚。
“你今早眼色不对。”安以墨眉毛轻佻着,眼睛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