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明彰将一个装满银锭子的钱袋推到小桌上,抬头扫了一眼这宅院的大门。被称作二娘的妇人眼皮抬起,瞧他一眼,示意小丫头将钱袋收下,这才差人给他们搬来了椅子。
“不是二娘有心为难,只是这档子事本不光彩,极早做完最好。这方圆百里,除了我能成全生者一片苦心,谁还能成全?”
李香兰言罢,笑了一声。
晏明彰与澹麟对视一眼。李香兰在圆山镇做冥婚媒人的差事周围几个镇子的人都知晓,若要为早逝儿女寻冥婚姻亲,来李香兰这里便好。她所收银钱大约寻常人家要不吃不喝一年才能攒够,然而求她做配的人从来也没少过。
澹麟从袖中拿出一张黄纸,放到李香兰面前:“这是我们三弟的八字,还请二娘寻个能相配的娘子。三弟身故,唯有这一桩憾事,做兄长的自然要成全。”
李香兰收下那八字,只略略看了一眼便应下来。她瞧着澹麟说话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冷,身子竟冻得颤了一下。旁边候着的小丫头将一件狐皮大氅披到她身上,她口中轻啧一声:“年纪这么小的娘子不好找,怕是”
一旁的晏明彰闻言一笑,又将一锭银子放到了桌上:“银钱都是小事,二娘只管去寻。”
李香兰见他二人出手阔绰,原先的不耐烦也少了几分,她点头应下来,抬眼瞧向外头的马车。岁暮天寒,冷风阵阵,马车的轿帘被吹起一角,露出了里头的人。她眯着眼,看清里头似坐着一个身穿青袄的女子,不禁道:“外头是什么人,怎的二位郎君不让她进来坐坐,现在的天可冷着。”
“是我二人的小妹,与我三弟同胞而生。她身子有恙,不宜走动,”晏明彰低眼,“我们三人住在镇上邸店。”
李香兰点了点头:“若有消息,我便差人去说,近日里镇上身故的娘子倒真找不出几个,以前倒是有,容我多找两日。”
澹麟看着李香兰的手,漆黑的瞳眸慢慢低下去:“前几日听闻镇上有一位柳娘子因病身故,想着她同我三弟差不多年纪,二娘可知道此人?”
李香兰闻言微微一怔,低头喝了一口茶汤,旋即笑起来。
“你来晚了些,柳娘子已和薛家三郎相配了。我早便看过,镇上能与薛三郎合婚的娘子也只柳娘子一人,本以为不成,谁曾想天妒红颜,柳娘子命薄,染病不到三日便去了,那这桩婚事自然就成了。”
澹麟瞳眸微微眯起,声音仍旧波澜不惊:“那倒真是巧。”
李香兰扶了扶鬓边的簪花,低头一笑:“这种事本就赶巧,昨日,镇上的楚家二郎坠马而死,他爹娘还找我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呢。一家有女百家求,死人也是一样的。所以若有合适的,自然谁价高谁得。”
晏明彰和澹麟从李香兰的宅院出来后便上了马车。
澹麟快步上车钻了进去,靠着温容的身子坐好。晏明彰紧随其后,只得坐在他二人的对面,抬手将轿帘压了下来。
“冻着了吗?”
温容将一旁的铜手炉递到他手上,手炉中香饼的气味在马车中分外浓郁。晏明彰看着他接过手炉,整个身子好像都要钻进温容怀里,忍不住轻咳一声,扯着他的袖子向自己这边靠:“阿麟,你要挤着师父了,让我也暖和暖和。”
澹麟冷冷地瞥他一眼,但手上动作却十分大方,将那手炉塞到了他手里:“你拿着,我不冷。”
马车的地方有限,一下子坐了人高马大的男子确实有几分拥挤。温容向角落靠去,为他二人多空出一些地方,抬头道:“打听得如何?”
“果然不出师父所料,说起柳娘子时,李香兰神色有异。虽然她掩饰过去,但怎么看也不对劲,”晏明彰语气略一停顿,“况且那日我在圆山镇打听了一路,都没问到薛三郎与柳娘子合葬在何处,若是寻常冥婚,有什么怕叫人知道葬在何处的?”
澹麟不动声色地用袖子遮挡,将晏明彰怀中的手炉拿了回来,掩在自己袖下,也低声道:“今日我们刚到圆山镇时,镇上摊贩也说,柳娘子染病前几日还上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