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着身子,双手抓着棺木边缘,用力下压。

借着这个力道,翻转过身体,靠在秦王柱的沉重棺木上。

他的后背靠着梓宫,距离父王只有一块木板的距离。

看着那个死不吭声,咬着牙拖行,从小就倔强偏执到要命的小身影。

这是他的小儿子。

一个舍弃奢华宫殿、高贵身份、显赫地位、钟鸣、鼎食,一切的一切,包括性命。

只为给他的大父,说两句话。

秦子楚带锐士包围北宫咸阳宫的事太大,参与的人太多,根本瞒不住,他也没想瞒。

一切也正如他和门客吕不韦所料。

满朝文武,没有一个对死在咸阳宫的王上死因表示怀疑,说出一句话。

他们算漏的,只有一个嬴成??。

秦子楚气若游丝。

“与夭夭无关。

“我为何没想到,他自小就是神童。

“他虽然太冲动,当不得王,但他极类我,就是我秦子楚的种!

“能成大事者,必有执。

“他一直有执,只是和我想的不一样……”

他秦子楚从一个质子,顶着好些人的不看好,必要为王,是极大的偏执。

那次子嬴成??从秦国神童,顶着几乎所有人的看好,就是不学习,不愿为王,就不是偏执了?

儿子和他选择不同,但都没有长成他人心中的模样,都只做了自己。

他一手扶着棺木,闭嘴,皱鼻,咬牙,身子前倾。

对着那个死不回头,费力挪动的小身影伸出手,张开五指。

他张开嘴,想要唤住次子,想要叫一声成??。

张嘴的一刹那,好容易积攒的力量全从口中泄掉,他身子擦着梓宫就要坐在地上。

少常侍急忙迎上,肩膀顶在太子腋下,托起太子。

太子眼睛望着次子背影,手臂抬起来,颤抖着点指。

吃力昂起下巴,在贴近的嬴白耳边,虚弱地道:

“拿下他,下,咸阳狱,地下,三层。”

嬴白含泪颔首。

“唯。”

秦王柱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太子秦子楚下王诏:

【封禁成??宫,下嬴成??入咸阳狱。】

【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探视。】

甘泉宫。

秦子楚下马车,座架依旧是那辆外表奢华,内里简陋的驷马高车。

宦官通传过后,他迈步踏入甘泉宫前室。

见到华阳王后,如同没出征之前一样,先行行礼拜见,礼节一丝不苟。

“儿臣拜见母后。”

华阳王后坐在椅子上,“嗯”了一声。

“太子不在静泉宫陪着王上,来孤这甘泉宫做甚?想与孤一块抱头痛哭乎?”

秦子楚未经王后点头,坐在了王后对面的椅子上。

这个动作引得王后多看了一眼,但也没有多说话。

打完仗、逼了宫要是没变化,那这仗不是白打了?宫不是白逼了?

太子携灭国大胜之势而归,还听到了等于王上已薨的静泉宫三个字。

那太子就是秦王,谁敢不恭敬?

太子眼睛看了一眼茶壶,立刻有一名眼尖宫女给其倒水斟茶。

太子满意点头,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道:

“今朝十二月二十三。

“母后想要我守孝到明年十月初一,在这十个月独揽大权,绝对是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