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胧胧间,薛柔想起自己曾和阿娘说过,死也不想进宫。
谢凌钰这个人,只有在被什么东西遮掩时,她才敢大胆直视,并细细打量。
阿娘说此乃常理,陛下是天子,纵使夫妻也是君臣,臣不畏君,国之将乱。
薛柔不想这样,自己的夫君为何要怕,真要怕,也该是她做河东狮,让夫君怕她。
才不是现在这样,谢凌钰招招手,她就必须跟上来。
下着大雨散步,究竟是什么癖好?
终于到了廊道中间的亭子,坐下后,李顺连忙上前擦皇帝左肩雨水。
玄色衣衫看不出什么,近前擦拭方才发现自肩头到衣袖都被濡湿,就连发丝也沾上水汽。
谢凌钰看了眼薛柔,“朕今日没有带伞。”
皇帝其余随从们离得远,听不见这话,近前伺候的李顺怔了下,连忙道:“是奴婢疏忽。”
“那只能待雨停之后回去了。”薛柔语气中略带焦急。
她不想在这儿跟谢凌钰大眼瞪小眼。
关于王伯赟的案子,他俩本该不欢而散,现下却又被迫相处。
薛柔虽话多,面对一根冷冰冰的石柱子也不想开口。
偏偏这雨迟迟未停,眼瞧天色昏暗,她心浮气躁。
再看一眼谢凌钰,跟老僧入定似的,背对着自己观雨。
第11章 第 11 章 朕看起来,像是要致他于……
“朕记得,你幼时颇喜欢此处,怎的今日坐立难安?”
谢凌钰终于转头,看向那蹙眉的少女。
“我不喜雨天。”薛柔想了个不算太敷衍的回答。
她心底暗暗想,这能一样么?
皇帝在一旁,再好看的景色也寡然无味。
无甚乐趣。
谢凌钰和她过不去似的,一语戳破她的谎言。
“你先前特意告假一日,去京郊观雨。”
薛柔脸上的假笑挂不住了,“陛下竟这般记挂我?”
她抿唇,有点心虚,“那是两年前的事了,人都是会变的。”
两年前,嫏嬛殿的先生提及,京郊有一竹林,极适合观雨,风雨吹拂犹如置身天地之外,不再拘泥于红尘案牍。
王玄逸怜惜她于宫中辛苦,便偷偷带她去竹林一遭。
薛柔拿不准皇帝知不知道谁与她同行,只想赶快把此事糊弄过去。
雨势渐微,谢凌钰让李顺带人送她回去。
薛柔谢恩后,路上道:“劳烦你一遭。”
“折煞奴婢,”李顺脸上堆着笑,“要不是今日姑娘来了,陛下恐怕还要烦心下去,今夜咱们式乾殿的奴婢们都提心吊胆。”
薛柔想起临走时皇帝的脸色,只当李顺说些好听话,没太在意。
反应过来后,她陡然问道:“陛下心情欠佳,会半夜罚你们么?”
李顺连忙否认,“自然不会,姑娘误会奴婢的意思了,陛下若哪日不快,便在式乾殿内彻夜点灯,看那些奏折,奴婢们担心陛下身体熬不住。”
皇帝还未完全亲政,却可查阅奏章。
薛柔想,那些奏章可以消磨心中不快么?果然皇帝与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不同。
“原来如此,”薛柔客套回应,“陛下勤于政务,是大昭之幸。”
李顺心下一涩,忍不住替陛下长叹口气。
陛下啊陛下,薛二姑娘心里当真没有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连句关切龙体的话都没有。
*
灵芝池小亭之上。
少年听见脚步声,头也未回。
“何事?”
顾灵清行了一礼,“陛下,王伯赟还是那样,什么都没说。”
没有认错,没有说话,骨头硬得很。
顾灵清咬了咬牙,“是否需要将他夫人接来?”
谢凌钰不冷不热笑了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