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木跟在阿翁身边为他递针送药,珠白的纱帐飘起,他看向榻上之人,面色惨白,眯着眼儿,口含参片,命若游丝。

廖夫人陈氏正在床边捂着帕子呜呜哭着,整个人似站不住般摇摇摆摆,身边的嬷嬷急扶住她,安抚道:“夫人...坐着罢。”

才扶着人坐下,榻上之人忽得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咳咳咳...呕....”

“羽儿!”

廖氏夫妇纷纷坐起身,急步朝榻上走,只见榻上的床褥沾满了血,是人刚呕出来的,黑红一片,连带着含过的参片和浊物。

廖氏主君心口直坠谷底,支吾道:“..神医,这....”

贺兰木看阿翁的神情就知人已是不行了,只见阿翁抽出扎在廖真羽胸上的医针,长叹口气道:“夫人,大人,有甚么话尽早说了罢!公子..恐怕活不过今日。”

闻言,陈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子软倒在榻旁,仰面大声痛哭起来,泪如雨下。

廖氏主君眉心几乎连在一条线,强撑口气道:“多谢神医。”

贺兰木随着阿翁出了卧阁,迎面进来的是陆清尘和一个女郎,女郎泪盈于睫,脚步匆忙,并未看他一眼,陆清尘觑见他,略点了点头。

贺兰木跟着阿翁被人领着去客室歇息,他问道:“阿翁,廖公子是何时查出风心病的?”

“算起来....是十五年前。”

贺兰木想了想道:“人能活到现在已是不易。”

阿翁应道“汴京的廖家主脉就这一个独苗苗,自然得护着。前几年还好些,不跑不跳就没甚么大碍,今年尽是靠参药吊着,唉,终是逃不过生离死别。”

***

“真尤,进去罢。你阿兄最疼你,要跟你单独说会话。”

陈氏领着乌泱泱的人从卧阁出来,眼睛已哭成核桃似的之肿胀。

廖真尤点头,朝卧阁走进去。榻上之人听声,轻唤道:“你来了。”

“嗯。”

真尤已是视线模糊,上前抓过他的手,道:“阿兄...”

廖真羽问道:“清尘呢?”

“在外边候着。”

廖真羽咳嗽几声,胸肺的血已是咳尽,再呕不出甚么东西来,他的声音很轻:“真尤,若我死了,你寻到如意郎君,得叫清尘亲自掌眼,不然我去了底下也总是放心不下你。”

真尤道声好,去给他掖被角,只见他失焦的双眼,他似是想伸手想摸她,却摸到她右侧的帘帐上,只听他慌乱道:“真尤,你在哪?我看不见你......”

廖真尤知他如今是已至强弩之末,油尽灯枯,再没有回转之力。前世已历过这样失去至爱的苦痛,今生竟还要再体验一遍。

看他两手无力地挥在帘帐间,真尤再忍不住,失声痛哭,晶莹的泪珠一滴滴滚落在脸颊。她扑上前环抱住他,哭道:“...阿兄,我绝不嫁人...你知道我的...你知道的。你若去了,我心亦跟着你去。”

只听他轻轻笑着:“...又说傻话.....”

真尤边哭边驳他:“不是傻话,我从前所说没一个字是玩笑。阿兄,我的心意你最清楚不过。你若不在了,我在这世上再没心爱之人,我就这样守着父亲母亲单过。”

听她这这样说,廖真羽的声音有些着急,到最后都带了些声嘶力竭,“不行的,不行的....傻姑娘..便是我还能活,你我兄妹有伦,亦是做不成夫妻。”

真尤哭道:“那又如何,阿兄就算娶妻也无妨,只叫我远远看着你就成,可现在.....老天竟连这机会都不给我。”

廖真羽的声音带了些哽咽:“我亦想好好活着看你嫁人育子,想跟父亲母亲嬉笑,跟清尘写诗下棋...清尘,他中了状元还未授官...我这遭死了,定给他沾了不少晦气,你叫他莫要怪我....”

真尤将脸埋进褥子里,将哭声一概闷住,呜呜道:“他哪会怪你,如今你出这事,他已几日没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