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幡摸着胡子想了片刻后道“如今朝廷局势不明,不好论政。老夫只说一个故事。有个居士住在道观中,观天认时敲钟,山下民众都以其钟声响来判断作息。居士不分寒暑,每日念经到一定时辰都会上台敲钟。但有一日晨起,居士没有敲钟。再一日夜晚,他又没有敲钟。久而久之,这居士就忘了敲钟。民众奇怪,上山一看。就见他忙着念经,已是走火入魔。无心观天。不分黑天白日的念。你们就以此故事为例作首诗。”

青梨一听就觉耳熟,这老头向来是个不怕死的角色,前世里这故事两年后被孟幡写来讥讽先帝昏庸滥杀忠臣。敲钟就是指先帝兢兢业业上朝的时候。念经则是指先帝那些荒淫私欲的轶事。

他记得当时还有人为这故事应和了一首诗,谢京韵曾兴致勃勃念给她过的,是甚么来着.....

她抿唇细细思考,未发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又移开。

沈漆云听完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对着陆清尘道“陆公子先。”

0018 第十七章 疑心起

陆清尘提笔子在纸上写下:山中处士既吾家,道义盈怀孰与涯。

“陆某不才,随意开个头,就等着诸位画龙点睛。”

孟幡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陆清尘,对跃跃欲试的沈漆云道“沈四小姐来罢!”

眼前清风朗月的男子此刻笑眼看着自己,沈漆云不禁觉脸颊有些滚烫,她拿起笔接上句:难料命运岁事变,青天白日终无辨。

漆云写完就去看陆清尘的脸色,只见他神情莫测,幽幽评价道“不错。”

孟幡只笑而不语,沈从崖觉出些不对来,正要开口。

沈充已大喇喇走上前,洋洋自得接着:权者不要朝廷高,抛弃何曾有许曹。

这一句明摆是在中伤当朝皇帝,在场的人均面色一凝,沈从崖三两步上前,要将那笔划过,语气隐有责怪。

“二郎,咱们不论政。只是叫你作诗。你....”

他对着孟幡道“小儿女没甚么才学,幼稚懵懂,还望先生莫要将今日之事说与旁人听。”

陆清尘将那案桌上的纸压住,阻他划掉那句的动作。

“沈大人不必紧张,不过是作诗玩乐。”

孟幡也笑着应道“说的是。老夫此番恰是想瞧瞧三个学生在这春日里可学到甚么。这儿还有个沈小五没写,来来。”

老头向青梨招手,青梨在心里将他们骂个不停,沈漆云往权政上引,沈充这个绣花枕头直接道明。沈从崖怕的就是到时这中伤老皇帝的诗流传出去,难保沈家不会遭难。

自己再怎么写也难扭转,况且她本就对诗词就无甚么研究...

青梨缓步走上前,提笔再看到陆清尘写下的那句时,一个声音传进脑海中。

那时谢京韵揽她在躺椅上,手握一个竹卷。“梨娘,快来瞧瞧陆大人给孟先生应和的诗,真是绝妙,柔和的叫人找不着错处,朝中敢这样的人不多,都觉着他是在夸赞历帝。”

她并不大感兴趣,懒懒道“你来念与我听。”

“山中处士既吾家,道义盈怀孰与涯。莫言道在谋其位,才疏须得用为天......劝说何曾尽是真道义中间有圣贤。”

她咬了咬唇,将尾句写上。

孟幡微微愣着片刻,哈哈笑了起来。“小五平日里瞧着无声无息,却有几分真本事,化朽木为神奇。”

沈父仔细瞧了瞧那诗句,恰能将前几句好似意有所指的话转圜。民众劝说不真,念经之中也有道义,末了还加上个圣贤的名头。

本来紧张的表情也缓和了些,他心下稍安,奉承道“是孟先生教习的好,从前五娘可没这样的功夫,还是在贤康堂读了一年的功劳。”

陆清尘看到那句诗词时,身侧的手渐渐蜷成拳。

他笔直地将视线放在青梨身上,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察觉到的轻颤。

“五小姐才情确实高,到时在贤康堂可得应下我的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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