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之前的事情,她应当恨宋清予的。

是她帮着太后和恒王三番五次陷害自己,花言巧语骗了她的信任,还前后各一套挑拨关系......无论是哪一件,都险些要了她的命。

可是如今看着她这副模样,反倒是心中释然不少,并不见有滔天恨意。

“你......还肯来见我一面?”宋清予挣扎着从干草堆上起身,费劲儿地扯着干裂的嘴角,浅浅地笑了。

“最后一面,就当是送送故人吧。”苏南嫣坐在净月搬来的椅子上,望向宋清予的目光中不自觉带着些悲悯。

她虽然痛恨宋清予做下的一切,可是不得不承认,她行事狠辣又聪明,甚至有时胜过恒王和太后,让她生出几分佩服。

明明看起来温婉可人,亦是让她轻易信赖,却总是能将每一分人心都算的那么准、那么狠,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在她设想的发展中前进,甚少有什么偏差。

她就像太后身边的军师,若是太后没了她,估计还撑不到现在。

苏南嫣感慨地叹息一声,心想若宋清予是为官的男子,亦或是跟着一位向善的主儿,把心思用在正途上,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兴许是她的目光中怜悯太过明显,宋清予很快就看明白了,用伤痕累累的双臂支撑着坐起来,不在意的笑了笑,道:

“你不必怜我,都是报应罢了。”

鲜血从她刚刚结痂的伤口中流出,可她却感受不到痛一般往前挪动着,与苏南嫣靠得近了些,气息虚弱道:

“儿时家道中落,我与阿娘流落街头,天天在街上讨饭,是殿下将我带回府中,丰衣足食,悉心教导,不然我应当早就死在雪地里了。

或许你和皇上都恨极了殿下吧,可是在我心里,他是个极好的人,就像你喜欢皇上一样,我也是喜欢殿下的。

善也罢,恶也罢,我没有回头路,亦是不悔。”

闻言,苏南嫣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轻轻笑了起来,在唯一的一缕阳光下,眸中波光粼粼,似是春日的湖面般生动又安然,轻启朱唇道:

“很好,这才是本宫认识的宋妃姐姐,你若是今日说出些悔恨的话,本宫反倒是不信了。”

说罢,苏南嫣从净月端着的托盘中斟了一杯酒,递到宋清予的眼前,道:

“请吧。”

宋清予接过毒酒,眸中没有分毫的犹豫,只剩下释然之色。

她凝视着浊酒中的倒影,嘴角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忽然间鼻尖泛起一阵酸涩,含着泪抬眸道:

“阿烟,对不起,你......是个好姑娘,若非是我,你应当许久之前就等到这一天了。”

此时苏南嫣已经准备转身离开,听到她的话后脚步一顿,却迟迟没有回头。

“那这杯酒,就祝帝后琴瑟和鸣,千秋永寿。”

宋清予说着就将毒酒一饮而尽,任由剧烈的疼痛贯穿五脏六腑,咬着牙蜷缩在阴冷的地面上,感受着生命一点一点地流逝。

“殿下,地狱很冷吧,我来陪你......”

*

三日后,立后大典照常举行。

礼部这回是将陆鹤川的心思看明白了,意识到苏南嫣是他心尖上的人,所以没有半点马虎,一切都做的端庄气派,当百官看着帝后携手登上天阶、俯视众生之时,没有一个不发自内心跪下叩拜的。

苏南嫣亦是将此刻铭记于心,一生都忘不了陆鹤川搀着他的手坐上后位之时的场面,只是其他繁琐的理解还是让她心中连连叫苦,恨不得下一刻就立即结束。

大典一直到深夜才完全落幕,苏南嫣刚刚迈进凤仪宫的门就立即卸了凤冠,脱掉沉甸甸的凤袍,只穿了件素色长衫欢快自在地迈入寝殿。

谁知刚刚推开门,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她便怔住了。

不知何时,所有的帷幔和床铺都换成了鲜艳的红色,连蜡烛也换成了描金的红烛,一圈一圈环绕着,温暖中带着郑重,一如当年她与陆鹤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