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帅。”李副官哪怕见过不少大场面,此时却也难掩震惊。

沈聿行没有反应,依旧一动不动。

李副官快步上前,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立正敬礼,“沈帅,北平上峰急电。”

他顿了顿,见沈聿行依旧毫无反应,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汇报道:“前线战事吃紧,我们安插在敌方内部的卧底‘信鸽’传来最后消息,敌方王牌特工‘夜枭’已潜入我方战区,上峰命令,命您三日之内,务必将其抓捕归案!”

听到这话,沈聿行缓缓抬起头,他看了看李副官,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骨灰盒。

李副官心中一紧,他知道沈帅和夫人的事,但军令如山。

“沈帅,时间紧迫,麻烦您尽快动身。”

沈聿行扶着地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微风吹过,他高大的身躯显得如此单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他将骨灰盒,用自己的外套仔细包好,然后,一步一步,上了车。

车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李副官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家上司,他抱着那个包裹,像是在抱着什么稀世珍宝。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苍白和麻木。

他犹豫再三,终是忍不住开口,声音放得极低,像是一种笨拙的安慰,“沈帅,人死不能复生。”

沈聿行依旧没有看他,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荒凉景致。

李副官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夫人和安乐小姐,她们已经去了。眼下战事为重,您要全身心投入,才对得起......”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沈聿行忽然发出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看着李副官,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

“是啊。”

他低声喃喃,像是在说给李副官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晚卿和安乐,都已经死了。”

沈聿行靠在后座,轻闭着眼,抵达临时指挥部后,他没有休息,而是将自己锁在房内。

他找来一个银质的小盒,他打开骨灰盒,用指尖捻起一点粉末,小心翼翼地装进银盒。

他将银盒穿上链子,挂在脖颈上,藏进军装衬衫里。金属的冰凉贴着他胸口的皮肤,那里,曾经是心脏跳动的地方。

三日之期,转瞬即逝。

北平的电报一封比一封催得紧,“夜枭”的行踪诡秘,在防区内制造了数起混乱,像一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刃。

第三夜,雨幕笼罩全城。

沈聿行得到线报,一个为“夜枭”传递消息的叛徒,藏匿在城西的贫民窟里。

他亲自带队,黑色的军靴踩在泥泞的巷道里,溅起污水。

“人就在前面那条死胡同里!”李副官压低声音。

沈聿行抬手,做了个包抄的手势,自己则如一头沉默的猎豹,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朝巷子深处摸去。

叛徒是只被逼到绝路的困兽,退无可退。

当沈聿行的身影出现在巷口时,他眼中的惊恐化为疯狂的狠厉。

“沈聿行!是你逼我的!”

那人嘶吼着,从怀里掏出枪,对准了沈聿行的方向。

沈聿行甚至没有抬眼,他的动作更快,拔枪的瞬间,巷子里响起一声枪鸣。

可这枪不是他按下的。

“砰!”

一颗子弹撕裂雨幕,直冲他的胸口而来。

沈聿行身体猛地一震,一股巨大的冲力让他后退半步。

没有预想中子弹钻入血肉的剧痛,而是一声沉闷的、金属碎裂的脆响。

他低下头。

胸口的衬衫破开一个洞,那个他贴身戴着的银盒,被子弹整个击穿、炸裂。

灰白色的粉末,混着冰冷的雨水,从破碎的盒中喷涌而出。

晚卿和安乐最后的骨灰没了。

那颗子弹在击碎了银盒后,余势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