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再次沉默下去,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祝锦枝的目光始终平稳温柔,坦然地注视着朱砂。而朱砂双眼失焦,一直凝望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现在在犹豫的那件事,就是压垮你的东西,”祝锦枝声音低沉和缓,犹如梦呓般诱惑道,“说出来”

朱砂深吸了一口气,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说出来”

朱砂瞳孔微缩:“认罪的话,深蓝卷入负面新闻,教师、警署和消防署这三个退休金立刻撤出深蓝。”

“……嗯。”

“投资者接二连三撤资,很多股票没涨到合适价位就卖出,甚至割肉出手,深蓝的收益会塌掉,十几年来的领跑记录就此终结。”

“……嗯。”

“和解意味着深蓝不再战无不胜了,有很多人想送顾先生上断头台,但还没来及出手,自己就被调职了,因为控方忌惮顾先生,所以很多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开了这个先河,以后不管什么人,都能来找深蓝的麻烦了。”

“嗯。”

祝锦枝目光平静,耐心等她说完。

两人视线一对上,朱砂顿时垂下眼睫,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她隐瞒的秘密和藏起来的小心思统统在话语中暴露无遗。

朱砂抬眼,郑重道:“但是我认罪,他会放过我的手下。”

祝锦枝不置可否,轻飘飘一句话戳进了朱砂最后的底线:“还有呢。”

朱砂声音嘶哑:“你知道深蓝用东风物流收购王冠的新闻吗?”

祝锦枝点头。

“这个想法是顾先生的,”朱砂从西装裤里摸出根烟,问道,“我能抽烟吗?”

房间墙壁上没有挂着“禁止吸烟”的警示牌,但是能在心理治疗室问这话的,朱砂应该是第一个了。

祝锦枝犹豫一下,还是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说给尹铎泼脏水,让检察院爆出窃听丑闻,他说力度不够,还得让窃听对我们造成损失。我在外面跑了一整天,融不到一分钱,他打几个电话,银行就自动找上门,还顺手搞定了轧空。”

朱砂吐了口烟,袅袅白雾中神色略显晦暗。

“他一手救出了我的手下,另一只手解决了收购案,而我什么都没做,从前他在办公室里摸鱼当吉祥物时,我觉得给我二十年我也可以和他一样强,”朱砂苦笑着,眼底骤然闪现一丝凌厉的凄光,“白、日、做、梦。”

朱砂一口口着抽着烟,侧脸与下颌线条一寸寸绷紧。

她现在穿着限量款西装和高跟鞋,抽着价格不菲的定制香烟,每天躺着都能日进斗金,但只要她一跟不上顾先生的步伐,就又变成了那个满身湿泥,在雨中等着主人救的小姑娘。

房间里一片死寂,很久没有人说话。

朱砂两根修长的手指一抖,烟灰簌簌落进垃圾桶里。她迎上祝锦枝的目光,平静道:“我认罪,是我技不如人,不用他保护。”

“还有呢?”祝锦枝柔声道,“你心里还有一个答案,说出来。”

“……”

“说出来。”

“我不想……”朱砂犹豫道,“我不想坑……”

“说出来吧。”

“我不想坑尹铎!”

这一瞬间仿佛真的有什么重量从肩头坠落,朱砂仰头长叹一声:“操!”

祝锦枝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只是微微笑了。

朱砂如释重负,扔了香烟,向后仰倒在沙发上,随手抓起一个抱枕捂住了脸,胸膛剧烈起伏,似乎郁结于心的怨气和不甘都随着呼吸散落出去了。

良久,她平复好状态,再次认真地注视着祝锦枝,问道:“我该怎么办?认罪的理由只有一个,可不认罪的理由有一万个。”

“你还不明白吗?”祝锦枝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这不是认不认罪的选择。”

朱砂皱紧了眉心。

“从你在认罪协议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