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九唇角更加温和了,道:“我说公公费心,公公便是费心了。这宫中行轿还是不必,我不喜。”

他这一句轻飘飘的“我不喜”,就要压趴了康福的腰。幸亏稳当住了,嘴巴也打住了。只敢对他贴着笑脸,恭声道请。知道他不喜人等着看,便匆匆告罪退了。

谢净生轻呸了一声:“这老家伙眼力不好,心也是黑透了。”

柏九指尖勾了玉佩的穗,转身掀了马车的帘。谢净生站后边也看了看,里边人竟还在睡。他哑然道:“这……世子爷真厉害。”

从他们归京一路到现在,这世子几乎都是用睡来摆平乏味。

柏九直接上了车,对谢净生道:“让赤业前边跑。”

谢净生应声,待赤业跑起来之后,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跟在柏九车后边。

这帘子一合,车里就有些暗。

凉席上蜷着一少年,身形还未全开,瞧起来瘦弱,蜷抱着枕头像只虾子。早晨才梳整齐的发都被蹭得凌乱,几缕发掩在他眼上,睡得天昏地暗。

柏九绕有兴趣地看了半响,伸出手,那带着冰凉的玉佩便顺着滑到他脸上,凉得他一声轻叹,还蹭了蹭。柏九将他眼上遮掩的发缕拨开,露出一张纯善酣睡的侧脸。

这小孩儿长得和燕王并不大像,也没有他哥哥们的英气。像燕王妃,要精致些。

马车摇晃中咣当一声,大概是碾过了石块。辛弈抱着枕头滚了几滚,撞到柏九膝前。柏九一直盯在他打转的脸上,见这般他都醒不来,抬了抬腿将人又滚一圈翻过去。

岂料他一收腿,辛弈又咕噜地滚了回来,一定要凑到他膝前靠着睡。一睡又睡得沉,根本不动。

柏九盯着他睡颜半晌。在扔出去和踢出去之间再三选择,这小孩儿又用脸蹭了他膝头,边蹭边睡表情酣然满足地像只猫。柏九微皱眉,指尖在要拎到他后领的时候又转回来。

辛弈睡得踏实,柏九盯了一路,只觉得新奇。

从婆娑城上车开始,除去必要活动,辛弈都睡死不动。只要让他一个人在车内挨上枕头,就像七八年没睡过觉似的。都回到京都了,他也不怕,到底是年轻不懂事,还是骨头硬不怕磕?

马车在柏府大门前没停,直接入了门。到里边谢净生先下了车,见曲老已经在边上等着了。两人少不得寒暄几句,曲老是柏九身边的老人,谢净生待他也十分尊敬。只是两人寒暄完又绕了几圈话,也不见柏九从车上下来。两人正想着要不要在帘外唤几句,就见那藏青色的帘半撩,柏九下了车。

他一下车,里边正靠着他腿睡得香的人一个轱辘撞在车壁上,倏地醒了,顶着一头乱发懵懂的四处看,正撞入一双冷寂深沉的狭眸,凉得他一个激灵清醒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