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紧行李箱的拉杆,转身就走,脚步再没停下。
医院不用去了,她不想把自己交给冰冷的病床。
这些年她干着不体面的活,总算攒了点钱。
在江城郊区买了套偏僻的小房子,窄得像个笼子。
但至少,那里没人会吼她“滚出去”。
她搬进新家,又去了趟殡仪馆,交代了自己的病情,递了辞职信。
回来的路上,夏夜突降暴雨,把她淋得像落汤鸡。
小屋的热水器坏了,她修了半天,手抖得像筛子。
终于修好时,她已经累得像散了架。
她靠着墙滑坐下去,脑子一片空白,只想喘口气。
突然,有什么滴到了地上,猩红的血混着水渍,刺得她眼痛。
她摸了摸鼻子,满手黏腻的血腥味。
她费力拿起手机,翻遍通讯录,却找不到一个能求救的人。
其实,她可以打急救电话。
但她放下手机,盯着半空,动也不动。
干了这么多年殡葬,她见过太多死人,也见过太多将死之人。
她比谁都清楚,绝症末期有多痛苦,生不如死。
如果结局注定是死,她宁愿不要最后的苟延残喘。
房间晃得像要塌了,她想闭眼睡过去。
可半空中,突然浮现几个模糊的字:
“打扰一下。”
娄雪丽愣了好一会儿,认定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人要死了,意识模糊也算正常,她这样安慰自己。
可那字迹熟悉得像刻在骨头里。
歪歪扭扭,丑得像乱爬的虫子,完全没章法。
她盯着信纸,忍不住笑了,笑得胸口发闷,思绪却被拉回遥远的过去。
那个死在十九岁的少年,柯瑞轩。
他活着时跟她一样,是个谁都讨厌的怪胎。
她眯着眼,似乎感觉到他在看她。
果然,半空中的信纸抖了一下,新的字迹跳了出来:
“我有个存钱罐落在阳间了。”
“你能抽点时间帮我找回来,再烧给我吗?”
这回,她的意识清醒了些,字迹也不再像雾里看花。
这不是幻觉?她心底一震,觉得荒唐得不可思议。
可她见惯了死人,自己也离死不远了。
再震惊,她发现自己居然不怕。
她甚至觉得身上多了点力气,抬手抹掉糊在脸上的血迹。
她颤巍巍地站起来,从抽屉里摸出一支笔。
回到浴室,那张信纸还悬在那里,像在等她。
她坐回原地,想告诉他这个离奇请求她没法答应。
她想说,自己也快死了,哪有时间帮他跑腿。
可信纸像是猜到她的心思,新的潦草文字很快浮现:
“很简单,最多一天,拜托你了。”
他大概是真急着要钱吧。
娄雪丽哭笑不得,嘴角抽了抽。
隔着漫长的岁月,她脑子里浮现出他的脸。
嚣张得像头倔驴,固执得让人头疼,谁见了都烦。
可最后,他成了一具血肉模糊、四肢残缺的尸体。
她攥着笔,几次提起又放下。
最后,她没拒绝,写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