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是闯祸,也是在你被放出来之后啊,我眼瞧着你好过点了,我就想着师父让我记得不要拖累你,我寻思闯点小祸闹一闹,就被赶出去了呢。”
“那你不喜欢,我就没做了啊。”
“现在我就想着不管最后怎么着呗,反正我也不怕死,总得让你身边有个自己熟悉的人在,不然你多可怜。”
张玉庄始终都没有回过头来。
一字一句,都在不断划开他静心构筑的冷漠外壳。
他知道一无所有具体是什么样,所以也清醒地知道自己压根没法承受得而复失。
天注定吧,他没能弄明白自己这个预知究竟为何如此折磨,怎么敢再去贪心要谁陪一陪自己。
道场那些日子,他日夜怀念,但总归回不去那时候。
遇荷池故人亭,旧人重逢。他欢喜感动之余,意识到自己根本无力护住宁恙。他从没那么迫切地想要追逐权势,否则在这深宫会害得宁恙因他而成为另一具消失的骸骨。
可布置谋划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他落魄多年,不争不抢,也后悔自己正想做什么时,一点门路都没有。
他立刻就确定了两件事:他要争,他不能亲近宁恙。
这两个念头冒得太快,以至于张玉庄都不曾察觉自己早已将宁恙放到了那条无欲无求的修道之路前头。
再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居然只是诡异无比地觉得就该这样。
那方小院,师徒三人,是他此生仅有的,可用作回忆度日的记忆。
至少要护住这个。
他敲碎自己那些不能说出口的话,一片一片咽下去。
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元善。”他说得极其冷静和疏离,“可怜我,你恐怕没资格。”
宁恙被这句话砸得身子一颤,依然固执地说:“那我说错话了,我心疼你,师父讲过的……”
“我很敬重师父,但我并不在乎你。”张玉庄打断他,“我照拂过你,是因为师父让我多提点你,你能有幸进宫,也是因为师父曾教导我,而你,是他唯一剩下的徒弟,你这叫沾了光。”
宁恙愣住了,半晌才说:“我俩修屋子的时候你当我是朋友,你……”
“那是因为我当时只是一个修士,而你,是唯一一个我可以接近利用的人。”张玉庄不漏痕迹地深吸一口气,“难道你真的指望我依着当年那点旧事就给你厚待?”
“你在放屁!”宁恙喊道,“师父说过的,讲话要面对面,你有本事转过来!”
张玉庄转过来,面上一点破绽都没有。
“我看着你,又怎么样呢?”
宁恙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那道注视如此直白,几乎让张玉庄无所遁形。
对峙无声,窗外一片叶打着旋落下。
“六皇子尊贵,既看我不顺眼,就打发我走吧。”
说完,他开始按照张玉庄的规矩背诵经书,显得格外孤独而挺拔,非要比比谁更倔。
自那日起,六皇子的监正殿再也没要过糕点。
害得御膳师傅抬着原样退回的一干甜糕吃了又吃,想不通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这位殿下,担惊受怕许多天。
第134章 潜云
变化潜藏于暗潮,明面上一切如旧。
司天台的道童依然照着监正吩咐,午后轮着去监正殿中背诵经文,宁恙也不例外。
自那日终止于不愉快的谈话过后,宁恙收敛了许多,虽然平时也爱乐呵呵地同其他道童相处在一处,但笑脸中总带几分愁绪,说不了几句话,脑袋就要往监正殿偏一下,看一眼,就挪不开视线。
同伴拐了他一下,提醒道:“元善,发什么呆呢,一会可轮到你去背书了。”
“我早背熟了。”宁恙扭回头来,忽而吸了吸鼻子,秋桂那股香甜气暖烘烘地绕着人,非要勾勾扯扯地往心里钻。
已经三个月了啊。
踏入监正殿的宁恙如此想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