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检的笑容淡下去,他转过身对上小汌的平而直的目光。

他比以往都更近距离地看着小汌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珠真的很黑,光线跌进去也被吞没,像跳棋里一颗遗失的黑白混杂的玻璃弹珠。

李检没由来地想起他们第一天见面的对话。

小汌说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早晨遇见过吃包子的李检。

当时李检问他是不是在附近的小学上学,小汌否认了。

现在小汌这么问他,让李检的嘴巴抿得很平,他摇了摇头,坐正了。

隔了一段时间,他才回答了这个问题:“你不是疯子,也不是怪物,你是小汌。”

听到他的回答,小汌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很沉静,穿过拥挤的人潮,望向缝隙中的前窗。

风被隔绝在窗外,雨点聚集了,又被雨刮带走,之后继续落下、刮走,如此往复。

快到白鸟公园的时候,车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周围早已没有了建筑,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幽绿草地与远处连绵成线的林场。

太阳仍旧没有出现,天色暗沉。

踏下公交的时候,李检下意识拉紧小汌的手。

小汌看了看周围,李检问他:“你家住在这附近吗?”

“我没有看到湖,”小汌说,“我家就在一片湖后面。”

李检咬了下嘴唇,他说:“复印店的老板说这里有湖,我们去找湖。”

小汌点了下头,脸颊肉微颤动了下。

两人冒着小雨,踩着稍软的泥路,往深处走去。

草坪上散落着避雨的人影,树木错乱着生长,鸟鸣参差啼起。

绕过蜿蜒泥泞的路,雨稍小一些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一片湖。

不过湖的两边是更多的树,没有房子。

李检失落地坐在草坪上的木椅,他累得喘了口气,耷拉着脑袋:“我们走错了。”

小汌没有说话,同样坐上他身旁落有雨水的椅子,胸前起伏着。

他们的衣服被雨水沾湿,冷又潮地渗入全身的肌肤。

湖面上飞着很多白色的鸟,像鸽子,又有些鸭子漂在湖心,枝桠是落着更小一些的鸟。

一大群风穿过湖心,波纹漫无目的地荡起来了。

更多的鸟盘旋在天空。

他们望着湖面发呆。

这片湖让李检没由来地想起了很早之前在学校的班会课上看到的纪录片。

那片森林里也有一口和这里很像的湖。

森林住着很多的动物,湖里也不例外。湖里最大的捕食者是鳄鱼,光从电视上看,李检都感觉到它很大,他看到鳄鱼出现时,心跳的很快,被它深深迷住了。

但周围的其他人要与他不同一些,觉得鳄鱼很可怕,像奥特曼里的怪兽。

就连主持人也这么介绍它

“这是一只巨大的怪物。”

电视里这么说。

“为什么海里没有鳄鱼呢?”李检的目光停在湖面,他突发奇想地问。

小汌仰着脸,一直在看天上的鸽子,他动了一下,收回下巴,看向李检的方向,把李检清瘦的颊畔纳入视野。

他没有回答李检的问题,小汌回答不上来。

李检蓦地扭过脸,露出整齐又洁白的牙齿,他对着小汌笑起来:“纪录片里面说鳄鱼没有声带,那鳄鱼和鳄鱼之间要怎么交流呢?”

“如果一个鳄鱼想要和另一条鳄鱼做朋友,要怎么说“你好”呢?”

李检有许多关于鳄鱼的问题得不到解答,小汌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难得地摇了下头,说:“我不知道。”

李检捏了捏小汌柔软的脸颊,嘻嘻笑了起来,他靠上潮湿的椅背,仰头望上阴沉的天空。

天上有很多鸟,轻盈又灵巧。

鼻腔里吸入的空气混杂了泥土的草腥味。

李检和小汌一直坐到天色很暗了,对面草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