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好笑,许是谢霄放松了戒备,他那么多年都没能看清谢霄心中所想,今日却极为轻易。

可他却忽而觉得开心他这个人总有坏心眼,想着令人尝一遍自己苦楚,谢霄令他难过了这么多年,只这一下,那算是便宜了,若也记个三百年,那才算十分之一。

“你送了我霜霁,你的离尘也已经被我赎回来了,离开栖冥城前,我令人送到了你的居所。”

“我不想欠你的。”

薛言淮转过身,下了逐客令:“真人请回吧,你再待久一些,我夫君该知道你来与我苟合过了。”

谢霄问:“你叫他什么?”

薛言淮本就是为了气他,却自己也念得羞耻,索性不再理会,催促道:“你管我叫什么,你到底走不走,非要我赶人吗?”

这句话并没有得到回复,屋中骤然寂静,谢霄沉默很久,继而才道:“再叫我一声吧。”

薛言淮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撇过眼小声嘟囔:“刚刚不是叫过了么?”

“若不在情事中呢?”

“你也知道,是你在情事中逼我的,”薛言淮转身不悦,“你我师徒缘分已尽,我不会叫的。”

谢霄得了答案,不再逼他了。

其实从前,这些都该是他唾手可得之物,可世事如流水,他终归也一一失去了。

石栈桥前望着他的少年,一束束寄托情意的梨花,二十多年来,每一天都恍然的思绪,在他离开云衔宗时,都永远地成为了记忆的过往。

至少他不再是那个放不下的人了。

薛言淮长出一口气,本已不打算再理会谢霄,手掌兀然接触一道温热,他下意识想挣开,掌心却被塞入一块玉石般莹润微凉之物。

谢霄声音听不出感情:“我一身剑法皆授予你,其余剑诀在栖冥城的屋中,也没有什么外物与积蓄,这是余下的所有,不在云衔宗,在世外之境,此物是能打开的钥匙。”

谢霄极少会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语,薛言淮不想去在意,他紧紧握着拳头不想接,谢霄却执意想将东西留下,薛言淮烦得狠,扭头朝他喊道:“我都说了不要!”

谢霄握着他手腕,还是认真将那物放入薛言淮掌心。

薛言淮最恨便是他不听人说话的控制欲,偏生出了逆反心,咬牙粗喘,骂道:“你非要给我是吧?好,既然给了我,那我怎么处置也不关你事了,对吧?”

说罢,便将玉匙握紧,三两步行至窗前,在谢霄目光中猛然抬起手,将那物毫不留情地砸向窗外。

重物落地碎裂之声,连在客栈二楼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愤然道:“现在你该明白,我对你什么感觉了吧?要我说一千遍一万遍,我也最烦你最讨厌你,连你的东西都觉得恶心,也不想在看见你任何一面!”

薛言淮发泄完了,转头去望,看到一向不显情绪的谢霄怔怔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手心,如远山清隽的眉眼下微泛起一点极难察觉的红,甚至一瞬间令薛言淮以为自己看错了。

很快,他又想,谢霄是什么人,冰块一样的东西,能有什么感情。

谢霄嘴唇翕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讲出口。他垂下眼睫,半抬在空中的手腕放下,指尖在空中微抓了一把,像从前离去时,总是习惯要带着离尘。

他转过身,满背如雪的纯白发丝纷乱,身形百年如一日的笔直,却像一颗垂垂老矣的树木萧索落寞。他平静地推开屋门,再替他重新关好,一点点离开了薛言淮的视线。

【作家想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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