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枫露茶事件”,导致丫头茜雪被撵。别以为这茜雪就此销声匿迹,脂砚斋批语告诉我们,在曹雪芹已写成后被借阅者“迷失”的八十回后的故事里,她将出现在狱神庙,安慰救助贾宝玉。

二是写了一段交代秦可卿出身的古怪文字。我就是从这里楔入的。有人总觉得奇怪:你怎么会对这段文字那么敏感?其实除了对文字本身觉得蹊跷以外,也还有一个私密的原因:我1942年落生在四川成都的育婴堂街,母亲在我长大后多次告诉我,育婴堂就是养生堂。我出生时正当抗日战争的相持阶段,家里经济上是困难的,所以才会在那么一条贫民聚居而且有养生堂的小街上,借住在亲戚家,由我的一位舅母在家里因陋就简地把我接生下来。我长大后读《红楼梦》,读到这第八回末尾,看到养生堂字样,心里总不免“咯噔”一声:呀,宁国府贾蓉的正妻,她怎么会是养生堂的不知来历的弃婴呀?我的这个阅读反应,说明阅读文学作品,阅读者个人的特殊视角有时候是能激发出特别的感悟的。

那段文字里,抱养她的小官僚,古本里写的是秦业,脂砚斋批语说得很清楚,这是谐“情孽”的音,但程乙本故意改成了“秦邦叶”。按说这么一个人物的这么个名字,有什么好改的呢?看来程伟元和高鹗也有他们的敏感性。秦邦叶的写法一直延续到护花主人评点的《增评补图石头记》一类的印本中,1957年人文社通行本改成了“秦邦业”,仍然破坏了“情孽”的谐音,1982年人文社通行本才恢复为秦业。“情孽”如果只是影射秦可卿跟贾珍之间的畸恋,也真没有什么好紧张的,但如果是影射贾府和“义忠亲王老千岁”那一派的深情厚谊导致了其毁灭,并且小说的“假语”里有“真事”隐存,那程、高的改秦业为“秦邦叶”,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周汇本连续很多回,结尾都以“正是”引出两个七言对句来,这大概也是曹雪芹对文本的一个设计,每回回目后是四句回前标题诗,回末则是两句感叹。可惜他似乎没有把这个体例完全补足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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